1
自阿珍走了以后我们班经历了一年的“群雄争霸”。在不能赌之后男生们过剩的精力无法发泄就天天“干仗”打得更凶了。我出奇的“乖巧”：很少和人“单挑”，“群殴”倒是参加了不少——谁叫我先天不足又成天被人追着打，练出了“举班无双”的“快腿”呢。
被人追着打我无冤无悔，因为我不爱和人“单挑”（没能力，怕被人打）又爱表现自己的 “英勇善战”就天天挑着班上各路“诸侯”开战。混水摸鱼，东捶几拳，西揣几脚舒展舒展筋骨，却又从不真正的加入某一方。久而久之被人看着不爽就撵着我在操场上遛几圈。再久而久之腿脚就利索了。
那时班上还有一个人是处在各路“诸侯”之外的，那就是小强，那个欠揍“东西”。
他只和女生在一起玩。
2
班上没有男生愿意和小强在一起玩，就像没男生愿意和女生玩一样。
那时我们都不懂什么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人人都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以及“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甚至有人还惊讶过为什么爸爸会和妈妈天天在一起，不觉得烦吗？（有此念头之人在上了大学之后突然“开窍”女朋友一天不陪着就要死要活的）。
小强和女生的关系好得他都不像个男人！这是大家的共同想法。自阿珍走后班上就没了男生看得顺眼的女生。再加上几个班干部全是女的，其中绝大多数又特爱打小报告。男女生的关系弄得相当僵。
男人是不能打女人的！这也是大家的共同想法。理由有三：
一、女生会打小报告；
二、女生一碰就哭（个别没碰就哭）；
三、打女生会被别的男生看不起（这是最关键的）。
所以当男女生矛盾一激化，男生们（包括我）就会满世界的“堵”小强（他不算男生）揍他出气。奇怪的是平时女生和小强玩得挺好，到了这时却没人出来为他抱下不平，仿佛他替女生挨拳头给男生出气是天经地义的，连打小报告的都没——男生之间打个架还有好事的女生去报告一下老师呢！
我挺为他感到不值的，同时又很高兴他的“欠揍”排名在我之上。
如果只是揍揍他的话或许以后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不过如果终究是如果，发生的事谁也抹不去……
3
不知道班上谁先提出了“触及肉体”和“触及灵魂”这两个词。在揍了小强第N次之后，他仍然和女生好得让人嫉妒（或许这是他被揍的真正理由）。于是全体男生决定不再“触及肉体”改为“触及灵魂”。
秘密讨论了半天制定了一个“触及灵魂”的方法。
谁敢说孩子不是残忍的呢？他们在一片一片撕去蝴蝶翅膀的时候那神情照样可以纯洁得像天使一般；在一点一点活剥青蛙皮时那笑声仍旧可以悦耳得像银铃似的。
我们的残忍来自于我们的天真……
4
那是一个相当平常的下午，不过天气有点闷闷的，让人觉得热。
我们像平时一样逮住了他，像平常一样把他按在地上。
“说！还和女生玩了吗？”
“我和谁玩关你们什么事？”
“嘴还挺硬的，你帮着打小报告的吧？”
“你这叫叛徒，懂不，要在打仗那会儿就把你毙了！”
“就是，就是……真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没有，就是没有！”
“哟，说你两句你还来劲了……”
这种对话，在家里听多了，谁都会说。接着很自然的，和平时一样，挥动手脚，对着小强拳打脚踢，开始“触及肉体”。
小强像平时一样开始哭闹，
“你们凭什么欺负人啊！”
没人理他，我们像平时一样揍他，他像平时一样哭，不同的是已往揍的心情舒畅了就走，今天却多了项“触及灵魂”——这是小强所无法预料的未来。
“最后问你一遍：还和女生玩了吗？”
像平时一样的哭，像平时一样的挣扎……
“把他抬起来！”四个相对而言“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捉住了小强的四肢把他抬了起来。
小强似乎意识到了事情和以往有什么不同，挣扎得更凶了。可惜没什么效果。
“行动！”
“哦、哦、哦、哦……”一群男生像平时一样在瞎起哄……
“呜、呜、呜、呜……”一个男生像平时一样在哭……好吧，他哭得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更加得凄厉。
我们用古人抬着准备祭祀给神灵的祭品似的架势，将把小强抬到了厕所门口。
女厕所门口！
“把他裤子脱了！！”
“不要！不要啊！！”
小强全都知道了，关于他将要面对的一切——他即将被献祭给女厕所的命运。
他又被按在地上。像即将被强奸似的，拒绝着眼前的侮辱。
远比平时惨得多的凄厉嚎哭，远比平时激烈得多的玩命挣扎……
一切都无济于事。按着他的人从四个变成了八个，后面等着动手的还多的是。
他被扒下裤子，又被抬起，扔进了女厕所……！
“啊……”
有女生从里面跑了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太挺多的。
最后一个从厕所跑出来的是我们班的女生。
而小强，就一直在里面悄无声息地带着。
我们还堵在外面，带头的几个之前盘算着小强要是跑出来，就再扔他进去一次——跑出来几次就扔几次，直到我们扔腻了。
可直到我们在厕所门口站得腿都酸了，他也没出来。
“走吧走吧，看来他在女厕所待上瘾了。”
望着西边隐约可见的残阳，一群孩子一哄而散。
没过多久，厕所边上的花坛后面，冒出了几个脑袋。
“哟呵！他还真没出来，这小子真精了！”
5
第二天起他就没来上课了……
从此再也没来过了……
没有人为这事怪过我们，因为我们是孩子……
没有人为这事后悔过，因为那时都不懂事……
无知者无畏！
当我们成长到可以感到羞愧的年级，几乎所有人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