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乌篷船船……飘飘荡荡……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叠成三月里的江南……细雨打汀渚,古镇巷口昏昏灯影里,升起一个新月的春晚……水,水,似雾的水……水,水,如烟的水……
青石街道上布了些绿色的苔藓,蜿蜒着走向炊烟袅袅的村庄。黄昏的暮霭倒映在河水里,迷蒙成一片浩淼的烟波……
小镇三面都依着山,只有一边可以通向外面,而那一面是一条河,河宽而且深,没有桥。于是人们修起了那个渡口,摆渡的人都始终是那一个。有谁愿意一辈子守在那个渡口,看四季变换,时过境迁?
在江南的蒙蒙烟雨中,老人如同他的木船一样苍老,孤零。
老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面容像包裹小镇的山川沟壑。
那是岁月的河流,木船在河流上穿梭,漾起一圈圈皱纹。摆渡的老人在咿咿呀呀的摇桨声里默默地磨砺时间的棱角。
有时候,他会望着茫茫的天静静的燃烧烟斗,他的眼睛是空洞的,空洞得仿佛落光了雨的云……那该是怎样的寂寞?像稀稀落落的水草逝于季节的漩涡……
寂寞像黑色的夜,将他吞没……
有人说,他是被抛弃的人,他的儿女去了大城市便没有再回来……是不愿回来,还是不能回来?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令他肝肠寸断。
心脏像冬日缓缓落下的夕阳,在接触地面的片刻,碎成一地斑驳……
黑夜里醒来一盏渔火,寂寞的渔人将船停泊……时间像流水静静离开,回忆在点点渔火里起伏,像潮起潮落……生活是河水里夹杂的泥沙,随着岁月流逝而积淀……老人的眼睛有时候也会明亮……
他会微笑,微笑着看赶路人匆匆离开的背影,等待下一个路人过河……他会请求那些去大城市的人捎去他给儿女的问候,他手脚并用,比划儿女的样子,直到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过路人似懂非懂的离开,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一双儿女去向何方……
山长水阔知何处?后来,他问得少了,只摆渡。人们说他就像那条古旧的木船,他把一生都献给了摆渡……
进出小镇的人习惯了在咿咿呀呀的木船声里慢慢渡过那条浩淼的河……木船载着他们的希望……
可是,那摆渡的老人在河上漂泊的一生又有谁曾忆起?对岸繁华三千,摆渡人的脸上凝结了沧桑的刻痕……
江南烟雨里朦胧了他的一生,无私的木船在烟水迷蒙里氤氲成一首诗……
那是一首哀伤而美丽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