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两棵樟树,一棵在村头,一棵在村尾。
小时候奶奶就跟我说这两棵樟树有好些年头了,打她记事的时候就在,现在的樟树已经长成需要两个人怀抱那么粗,甚是壮观。
香樟树是我们村里的特色,它四季常青,略带清香,且能够辟邪,寓意吉祥如意,兴旺发达,我想这也是先人把它种在村头村尾的原因吧。
自从工作后,我就很少回村里了,几乎几年回一次。
城市里住久了,每天穿梭在车水马龙中,抬头雾霾天,低头水泥路。我的心痴痴念念的还是那片蓝天,那湾碧水,那座高山,那个村庄。
年初的时候,趁着假期,我回到了村里。虽然父母已搬到城里,但村里的老房子还是要去看看的。
走到村口就远远的看到那棵香樟树,它仿佛瘦了一圈,已然没了当年的伟岸,又似乎到了暮年,苍老挂满了它的面庞。
我张望着走进村子,村子静悄悄的,我放慢了脚步,生怕打搅了它的安睡。记忆里的村庄原本是活泼的、喧闹的。此刻却显得格外安静,村口的那条狗懒洋洋的趴着,看着陌生人走近,眼睛时不时瞟着,却还是懒得搭理你。
这两年村里人都有钱了,许多人在城里买了房,原来的屋子就空着,庭前长满了杂草,没人打理;有些人在后山盖起来了新楼,原来的房子也空着,同样也长满了杂草,没人打理。
远处山上的土地杂草灌木丛生,似乎多年未耕种。这年头,留在村里种地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大都外出务工,外面的世界缤纷多彩,村里的生活单调无趣。
村子,她是寂寞的,养育了如此多的儿女,却剩下一幢幢空荡破旧的老楼。寒碜碜让人不敢靠近。
我打量了四周,村子还是很美的,群山环抱,绿树成荫,小桥流水。
“晓言,你回来了?”
我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拉回到了现实,我抬头一看,是隔壁的邻居舅公。
“恩,是啊,回来看看,舅妈不在家吗?”
“她去浙江带孙子了,去了没多久,过年路上人多,他们就不回来了”
“那您一个人在家过年啊?”
“恩”。
我跟舅公又寒暄了几句,便继续向前走。
舅公有两个儿子,又陆续有了两个孙子,两个孙女。我还在上学的时候,舅公的两个儿子就外出打工,留下舅公舅妈在家里带小孩,他们每年回来一次,有的时候甚至几年回来一次。平时,家里的田地劳作,小孩的照顾都留给了舅公舅妈。
舅公瘦瘦小小的,田里的活不是特别重但也不轻,特别是农村双抢的时候,早出晚归,天昏地暗的劳作,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舅妈又有小孩要照顾,基本上是小孩大人一起出去,大人在田地里做事,小孩就在田埂上玩乐。
那时,我的父母也外出务工,我和弟弟基本上是跟奶奶一起生活。但那时我也已上高中,每次放假回家总觉得家里缺了点什么,放假也总不太想回家。
舅公的孙子孙女还小,大的也就七八岁,小的才一两岁,有一次我看到他们在我家附近玩耍,我便走上去跟他们说话,
“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在外面打工赚钱”,
“为什么要赚钱啊”,
“赚钱给我们买好吃的,给我们读书”
“你想他们吗?”,
“想”,
“那叫他们回来带你们”,
“不行,妈妈说回来就没钱给我们买好吃的了”......
我有时也在问自己,父母为什么不能留在家里,陪在我们身边。是啊,留在家里就没钱买吃的,就没钱供我们上大学,就不能给我们更好的未来。
现在我已长大,已为人父母,知道这其中的辛酸。但有时又很无奈,我们要工作,要赚钱,要给子女好的教育,好的未来,就不得不牺牲陪伴他们的时间,错过他们的成长。
还有我们的父母,为了工作和自己的小家庭,也不得不牺牲与他们团聚的时间。回家的次数随着工作的繁忙,越来越少。我们就像一只只长好羽翅的小鸟,越飞越远。他们期盼的眼神和等待的用心,以及听到儿女电话中回不去后的失望,都随着耳鬓白发的见长变得越发浓烈。
现在城里人越来越喜欢去村庄,特别是春秋的时候,在他们看来,村庄好美,美的如诗如画,流连忘返!而在村里人看来,这种美似乎少了点什么。
“落花人独立的落寞,微雨燕双飞的期盼”,是伴侣间的期盼,也是父母子女的期盼。
是的,他们渴望爱、渴望陪伴,子女的陪伴,父母的陪伴!
甘地曾经说过,“世界再大也是一个村庄,村庄再小也是一个世界”。
而这个村庄如果没有你,没有你们,又如何称得上一个完整的世界......
我定了定神,不觉已走到家门口。村里的杂草有些长了,虽然是冬季,枯萎倒更显得荒凉。我们家在村子比较靠下的地方,前面几排房屋基本已人去楼空,破败不堪。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照着整个村子,村子沉睡着,仿佛在等着春风把她吹醒......
村庄便是我们的故乡,故乡再小,再旧,在游子的心中,便是全部,单薄却又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