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

1

栏杆外的汽车驶过,老板刚端上来的鸡翅顿时多了种刺激的气味。带起的灰尘懒洋洋地洒在烧烤里,垃圾桶就在我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这仍然掩盖不住肉烤熟的香味。引得路过的孩子伸着脖颈,在烟熏中咽着口水。

夜刚黑不久,烧烤摊慢慢热闹起来了。那些男男女女们,大声吆喝,肆意狂笑,摇骰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老板翻烤食物,大声问我,“大兄弟要拿酒不?”

“哎,老板,等人来了12瓶百威。全要冰的啊!”

老板继续边说话边翻转食物,“好嘞,知道了。”随着吆喝声喷出的口水沾满金黄的鱿鱼,烧烤的味道飘到街边,引得路过的美女深情凝望。

“眼睛大点就好看多了,哎,可惜了。”我正盯着那个美女发呆着,坐着的椅子突然被谁踢了几脚。

“诶诶,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转身一看,江蜜正站我身后顺着我目光向街道对面张望着。

“你丫来了也不知道说声。说吧,今晚喊我出来吃烧烤,有什么事吗?”我翘起二郎腿,不客气道。

江蜜搬过一张椅子,顺手拿过一串金针菇嚼了起来,嘟囔道:“还能有什么事,分手的事呗,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又不是我一人的事,你帮帮我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哎,越想越特么纠结。”我一口将烤串上的肉剔下来,拿着光秃秃的竹签敲着桌子。

顿了一会,我站起身来,举着竹签对老板喊道:“老板,人来了,上酒哇!”

“我帮你解决?”江蜜秀眉一皱,“亏我还觉得你有才气。这种事你拿笔写一封情书,哄哄人家就好了。”

“长这么大还没写过情书呢。追女生都是一句表白的话解决,我没经验啊。再说,我就一单纯的小正太,太肉麻的话我特么也酝酿不出来啊。”我拿起一杯酒,盯着表面浮起的泡沫。不对啊,这酒怎么不凉啊,这老板坑我玩呢。我心想。

“你特么还要不要脸!还单纯,单纯和你八辈子搭不着关系!”

“问世间脸为何物?妈了个巴子,我就不信了!”我气势汹汹道,“分手这事就这么难嘛,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了,今儿我就当一流氓。”

这话把江蜜给气的,拿根黄瓜串指着我大骂:“你这是在玩火!丫的你不打听打听,瞎了眼不是,非要和我玩火!”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小时候因为玩火尿了多少次床!”我抢过她手上的黄瓜,不顾及她的脸色吃了起来。

按理说,一般我讲完这段子,江蜜应该笑出声才对啊。

我抬头看她,她放下了啃了一口的鸡腿,喃喃说道:“人家就是想听听情话,你偏不说。你粗心,你不懂关心别人,所以才会和你分手。你到现在还不懂么?”

“不懂。”

她神色黯淡了些许,头发被夜风吹得飘起,粘在她手中被炸得金黄酥脆的鸡腿上。鸡腿上的牙印很整齐,细碎得很好看。

我盯着那牙印怔怔发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拿一个杯子给我也倒了一杯。她说:“那你就写情话吧,写100句,不能重复。写逗人开心的,写让人感动的。可以讲故事,也可以耍流氓。你要说出你的感受,不能说假话。记住,一定要100条,少一句情话都不行!”语气中没有那种我熟识的撒娇口吻,反而感受到了认真的味道。

“那好,等我什么时候写出来再说。”我挠挠头,“哎,你还有事吗?”

她盯着我的眼睛,用不能质疑的语气说:“你答应我了,要说到做到的。”

2

我答应江蜜的100句情话至今都没影。

听大志说她最近找了新的男朋友,不是我们一个圈子的,家境甚好,特别会照顾人。

我一下子吼了出来:“你特么的会不会说话!”大志愣在那,我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别来打扰我,让我安静一会……一会就好……”

我趴在电脑桌上,楞楞地看着屏幕,握着鼠标的右手大拇指一直在抖个不停。

“草!”我合上电脑,抓过散在一旁的本子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刚开始遇见你,就像春天遇见花开,冬天遇见鱼儿浮起吐泡泡。一切都那么自然,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你爱笑,笑起来像极了那朵水莲花,我喜欢看。

你还有一双会笑的眼睛,你看着我的时候,普天下的水都在你眼中荡开。

偶尔站在那里会稍内八,我嘲笑你好几次,每次你都舍不得打我。

当我在叨逼叨个不停时,你看着我递过来一瓶水,仍然对着我笑。这时候的你,笑起来像个小孩子,让人想去抱抱。我抱着你,吻着你的额头,鼻尖会触及一股幽香,让人迷恋的幽香。你也说我有男人味,我笑着说我身上的体香能让方圆十里的妹子集体红杏出墙。

你红着脸骂我流氓。


你喜欢《仙剑》,喜欢听阿桑的歌,我一直记得,只是忘了唱给你听。

你喜欢唐钰小宝和阿奴的爱情,你一直向往着,可我不能像唐钰小宝那样爱你,对不起。

赵灵儿:唐钰啊,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阿奴:嗯,他点的菜真好吃。

赵灵儿:还有呢?

阿奴:他让我欺负。

赵灵儿:还有呢?

阿奴:好吃。

赵灵儿:我指的是他对你付出的关心。

阿奴:还不算。

赵灵儿:什么,还不算?

阿奴:如果啊,有甜点吃的才算。

伙计: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甜点甜汤,这是唐钰公子安排好的,请慢用……

阿奴:……


你从此喜欢上彭于晏,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我知道唐钰小宝最疼爱阿奴的啦。”

“我也最疼爱你。”

“阿奴最后一定要嫁给唐钰小宝。”

“你最后也一定要嫁给我。”


海枯石烂,矢志不渝。可是,你没有嫁给我。


我说我是穷小子,一无所有。你说你还有我呀。可是你现在也不要我了。

我又在咬指甲了,没人在我咬指甲时瞪我了。你给我涂上了透明的指甲油,让我戒掉这个坏习惯。如今,指甲油还有好多好多,你回来帮我涂好不好?

我好想哭。

“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很多地方的电影,喝过很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正当最好年纪的人。”

看似浓重让人欢喜的日子里,我最喜欢你。

呐,如果有过幸福的话,那幸福一定是瞬间的片段,一小截一小截的。


2012年9月,我们异地了,我很想你。放假赶回去看你,我没告诉你我来到你的学校。我只是想给你惊喜,只是想你,只是想你。你还是知道我来找你。等我到了你趴在车站口的kfc的桌子上睡着了,面容憔悴,头发凌乱。我摸摸你的头,你红着眼睛抬头看我,说,我想你了。

我抱着你,抽泣不止。

你后退一步,张开怀抱,我过去轻轻抱你一下。你不乐意,撒娇说,我要公主抱。

我立即俯身下去,你想挣扎又怕掉下来,呆在我怀里。我小声说,蜜儿,你越来越重了。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体重。

你脸羞得红极了,像被谁咬过一样。

噢,我咬过,很甜。

公车上,我们装作陌生人。你站在前门,我站在后门。我们假装陌生人互相搭讪,惹得车上的阿姨一个劲地对我们瞟,下车后互相说对方演技差到爆。

我喂你吃东西时,我对你说,我要把我的心当做点心全部送给你。你拉着我的手,大声说好呀好呀,眼睛笑成了月牙。

傍晚,天黑得可怕。突然一个响雷,你立刻抓住我的手。你记不记得我转身抱住你,把你搂进怀里问你还怕吗,你笑着亲了我一口说,不怕了。

夜晚送你回家,走呀走呀,走不完的路,你却到家了。有次我返回的时候,被几个流氓给堵了,额头挨了一棍。我跑回去,躺在床上按住额头,听到血管的跳动。耳朵的声音越来越重,最后争吵起来,那声音在说:江蜜,江蜜,江蜜……

我爱过你好几年,曾把你当做全世界,怎么可能不在意你。

以往你有什么头疼感冒,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然而如今穷尽词汇,只能对你说多喝点热水。有次你发烧,吃完药给我打电话,我心急如焚,却只能在一大堆无关痛痒的的安慰话后加一句多喝热水,你嗓子沙哑地对我说,家里没有热水了。

我拿着手机,第一次感到挫败不已,哽咽得说不出话。

后来,你对我说,分手吧。喜欢别人就去追吧,不用在意我。

我承认时间和距离不是问题,可它们本身就是问题。现在我经常一个人,害怕别人对我太好,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回报这种温柔。我不该把心当做点心,分手后它在一层一层地掉渣。我分不清现实和恍惚,每走过一个街道,每穿过一条马路,我都会下意识地牵起你的手。可是现在只伸到一半,又慢慢放下了。我自己跑到酒吧抱着酒瓶子不放手,喝醉的人举起酒杯,眼里全是泪。

只是每当我又想起你,总会偷偷说着情话。你就是我指尖的倒刺啊,若隐若现,又疼又痒,却又舍不得拔掉。

如今我疲于说情话,也惧怕说情话。我写了那么多情话,不知道还算不算数。答应你的100句情话,还是没有机会说给你听。

3

三个月前,我和江蜜分手了。

分手那天夜晚,我和她在露天的马路边上吃烧烤。我答应了会给她100句情话,之后是我答应了分手。从此,她扑入她的花花世界,我跌入我的滚滚红尘。

“那好,等我什么时候写出来再说。”我挠挠头,“哎,你还有事吗?”

她盯着我的眼睛,用不能质疑的语气说:“你答应我了,要说到做到的。”

“好,说到做到。”

我倒了一杯酒:“我们还是分手吧,我同意了。”

江蜜转身就走,越走越急,最后跑了起来。我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拿着她刚没吃完的鸡腿,顺着她的牙印恶狠狠咬了一大口。

“老板,你特么放了多少辣,太特么辣了,辣得老子眼泪都出来了……”我趴在桌上,大声嘶吼。

烧烤摊热气熏人,炙热如我们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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