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个半小时读完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韩江的《素食者》,笔触过于清冷,人物过于压抑,没有为其流泪,但却有那么一瞬间,我可以与其共情。
这本书由三部分组成,《素食者》、《胎记》、《树火》,各自可以作为独立的故事存在,有三个不同的主人公,但合起来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素食者》
英慧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整天忙于照顾丈夫,稍有不慎还会被责备,她始终也没有怨言,温顺平静普通,但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就决定再也不吃肉了。
可是这个家庭不允许她不吃肉,丈夫不允许,爸爸妈妈也不允许,甚至硬掰开她的嘴,强制把肉塞进她嘴里。
妈妈说如果她不吃肉,这个社会就会吃掉她。
但她还是不吃肉,她不想再当动物了,不想做人了,她想成为一棵树,自由地伸展,不仅不需要吃肉,甚至连饭都不需要吃,喝水就足够了。
一个女人要有多压抑,才会逃避到这种程度,她无法发疯,无处宣泄,无法改变自己的生活,唯有变成一棵树,才能改变这一切。
她内心也有悲愤的时候,她也想掐死这个世界的不公,但她只能掐死一只鸟。你说这残忍吗,更多的是无奈和无力感吧。
每一个精神失常的人,都有可能是他决定成为一个自由的人。不再受社会的约束,不再承担任何责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脱掉衣服晒太阳,她就那样做了,因为更舒服,想要接触更多的阳光而已。一棵树,怎么能穿着衣服晒太阳呢?
可是人之所以是社会中的人,就是因为和动物不一样,不能随心所欲,不能不顾道德良俗,你必须遵守社会公德,必须承担责任。
只是,责任不只是女人的,社会的责任不是,家庭的责任也不是。
为什么结了婚的女人,就必须要为自己的丈夫洗衣服做饭,准备好一切?男人娶的是妻子还是保姆?男人又有什么权利埋怨妻子做的早餐不合胃口?
她无法做抗争,普通的抗争没有用。于是她用了最极端的方式,让自己成为一个素食者,进而成为一棵树。
《胎记》
英慧的姐夫是个摄影师,他知道英慧的屁股上有个胎记,就总是想象英慧成为他的作品。于是他不断试探,不但让英慧成为他的模特,在她的裸体上画画,拍摄,又让她与自己的男同事一起做裸模,最终,作为姐夫,他以艺术的名义,让英慧心甘情愿地与他发生关系,并把过程拍摄下来,而这一切,都被姐姐仁慧撞了个正着。
可英慧不是个正常人啊,她精神分裂,神志不清。而姐夫被判定为正常人。从此,姐姐的家也散了,一切都分崩离析。
这位姐夫真的是个正常人吗?我看他多多少少也有点神经病。
他总是对有一块胎记的小姨子充满幻想,那可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他自己的老公可是对她厌恶的很,没有什么爱,只当做佣人来使唤,在得知英慧神经不正常后,这位毫无感情的男人就离她而去了。
但这位姐夫呢,却对胎记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在她身体是画上大片的花朵,没有任何道德的约束,完全被一块胎记牵着走,做出的事情还要冠上艺术的名义。这无非是男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在他眼里,英慧算人吗,仁慧算人吗,她们有被尊重过吗?
《树火》
仁慧才是真正的主人公。
作为英慧的姐姐,她有着和英慧差不多的童年,在父亲的暴力下长大,经营着一家化妆品店,有一个孩子,她是大多数女性的代表,没办法逃避,没权利变成一棵树,甚至没权利去死。
英慧住进精神病院,仁慧作为姐姐要出钱出力,丈夫做出那种人,这个家只剩下仁慧和年幼的孩子,父母不管英慧,也不管仁慧,甚至弟弟也不跟他们来往了。可是仁慧不会抛弃妹妹,也不能抛弃妹妹。
英慧不想吃饭了,也不想打针,仁慧说我不是怕你死掉吗?可是英慧说,我为什么不能死?也许这个结局,是从他们小时候就注定了的。
也许死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解脱,可是,英慧能选择死,仁慧却不能。
仁慧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不能去死。
因为她还有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但你成为一个妈妈,你没有权利生病,没有权利随心所欲,你必须承担一切生活给予你的重担、苦难、误解,你要承担一切,你必须挺住。
英慧太可怜了,她还没有生过孩子,就已经被来自家庭、丈夫、社会的语言暴力和行动暴力,给催残到只想成为一棵树,可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一种解脱。
仁慧更可怜呀,她无法解脱,只能自我救赎。
儿子梦见她变成了一只白色的漂亮的鸟,长出了两只手。那天她穿上自己最具安全感的旧T恤,准备一了百了,但最终没有做到。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去做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妹妹的确疯了,这社会的确疯着。
她只能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她会等待有一天这梦醒来,她会活着对抗这一切。
事实上,很多很多步入婚姻后的女性,都会有想要成为一棵树的时候,就静静站在那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需要管,没有语言,没有声音,没有责任,一片寂静,自由生长,甚至不生长,只要像一棵树一样,不被期待,不被苛责,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