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哑口无言无力辩驳的话，大概就是——你不该是这样的。
一、小学
“亦澄，你来领读课文。”
“亦澄，把你作文念给大家听一听。”
“亦澄，你来做我的语文课代表？”
“亦澄，下周学校有书写评比，老师让你把作业本交上去。”
“你们啊，都向亦澄多学习，遇到不会读的字立马注拼音。”
“亦澄，数学老师要你去办公室拿他的耳麦。”
……
亦澄在周围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中，骄傲的扬起手中的试卷，“不好意思啊，我又是第一。”
十多年后，亦澄关于小学的回忆全是这些零零散散的话。以及，自己年幼倨傲的面庞。
二、初中
“同学们，昨天我讲的题有点错误。我来纠正一下。”
“对了，还多亏亦澄了。”英语老师欣慰的看向她。
亦澄在同学们的注视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生物老师拿着成绩单苦口婆心的劝她，“难道你中考打算只考语数外三科吗？如果生物这些副科再好一点的话，不是就可以去一中了吗？”
亦澄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一定加油。”
填中考志愿的时候，班主任指着她很不屑，“就你这样儿，你还想考一中？拉倒吧你，你考不考得上高中都是个问题。”
“老师，我能考上。”
“你说你能考上就能考上啊，那还要我们这些老师干吗？”
半月后录取结果出来了，表姐拿着她四中的通知书叹气，“我还以为亦澄考上一中肯定没问题呢。”
亦澄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老师不还说我考不上吗？总算是考上了。”
她小心翼翼的走在结冰的路上，伸出冻僵的右手放在半空中。这个时候的阳光都不及小学时候的余晖温暖舒服。
三、高中
胖胖的班主任轻轻的敲着手中的排名表，眼神殷切的告诉亦澄，“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再努力一下。”
她郑重的点头，像是给老师许诺，又像是给自己许诺。
好朋友在第N次看到她桌上英语试题的时候劝她，“难不成你高考只考英语？你知不知道个儿矮的人总比瘸腿的人占优势？”
“你化学课上天天睡觉，还怎么考大学?”
亦澄瘪瘪嘴没说话，心想，“没关系啊，我英语课上比谁都认真呢。”
落榜之后，亦澄整理书籍的时候看到了朋友高考前写给她的字条:愿你所有的付出到最后都能如你所愿。
她望着字条出神。
如果当初，如果当初。哪还有如果啊？没有如果。
亦澄苦笑着心想，“或许，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
四、大学
亦澄是个太突兀的存在，格格不入。
室友们讨论着逛街和征婚，她更想了解英语和考研。
二十出头的班主任在班级群里兴致勃勃的许愿，“我啊，希望你们四年毕业后都能拿到四级证就行。”
看吧，竟然只有这么低的期望。其实亦澄已经过了四级。
室友那天突然说，“亦澄，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不应该来到这里。”
“怎么说？”
“我总觉得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你应该飞得更远才对。”
亦澄呵呵笑，“借你吉言。”
亦澄突然想到高中时莫莫对她说的话，“你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能初中数学考120分，高中数学考12分啊。就算是我考这样的成绩，也不应该是你啊。”
你不该是这样的。
你不该是这样的。
结果还是这样的。
五、之后
过年回家，高中同学聚会，亦澄也去了。
“亦澄，你是不是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生坐在她身边。
“啊？”
“你不是和我一样吗？不是读三年吗？”
“我是在读本科啊，不是专科。”亦澄把想要说的话咽在肚子里。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亦澄去楼道透气。
“你问亦澄吗?噢，她呀，她没考上大学，听说是读了三本。”
“不是吧，亦澄怎么会考不上大学？”
“对吧对吧，你也很疑惑吧。我刚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会考不上大学？”
亦澄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突然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
“人生怎么会这么辛苦呢？”
“但是，它又多美好啊，记忆里老师们的宽厚和善意多么让人安心。可是啊，我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亦澄趴在栏杆上望着星星心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别人总觉得我行，我也以为我行，我是从什么时候一步步落后于别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