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巷说白了,是个遍地秦楼楚馆的烟花之巷,而其中最出名的姑娘,当属梦渊楼的头牌玉园。
挂着个掩耳盗铃的名字哄来往的客,明眼人谁不知内里尽是荒唐勾当。吴桐景曾向友人鄙夷道:“故弄玄虚。”
彼时他不曾想到,过不了多久,眼下前仆后继、流水真金散尽梦渊楼只为一睹玉园姑娘芳容的队伍里,就会多自己一个。
那日吴桐景从早市买了新鲜的菜叶子往家走,他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原是自己的先生家修的别院,称作“云深处”,后来先生举家回乡,留了这个院子给他自静读书。
他也乐得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先儒作伴,花鸟添趣。
就是“云深处”确实挺深,每次去市集都要跋涉三公里,还要穿过一片七零八落的竹林。
清晨的竹林布谷鸟叫得欢快,他抱着一捧青菜,诗上心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一首诗未背完,在竹林的薄暮里看到一个白的扎眼的人影。
吴桐景在心里思索,一向有同情心的自己是否在哪年大雪纷飞的季节救过白皮毛的小动物,若是救过,再想想是公的母的。
白衣人已经寻声而至,团扇掩面:“小女子迷路了,唐突一问,公子可听过云深处?”
是个姑娘。
云深处吴桐景再熟不过了,但他不动神色:“姑娘问此处作甚?”
白衣女子听到这话明白这个念诗的是个知道路的,便再道:“可见我是问对了人,小女子是去寻人的。”
吴桐景斟酌再三坦诚道:“实不相瞒,现在住在云深处的就是我,原来是我的西席先生在住,后来他们搬走了,就留给了我。”
白衣女子听到这话似乎很是惊讶,团扇也掉在地上:“搬走了?”
吴桐景点头:“是。”
还是个好看的姑娘。
吴桐景看她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局促地捡起白衣女子掉下的扇子,又问:“姑娘若不是急事,我可以写信给先生告诉姑娘的来意。敢问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接过扇子:“小女子名玉园。”
如不是玉园扇子接的及时,吴桐景也要再掉一次,他虽不耻柳巷,却也听过玉园的名字。
他百感交集,不得了了,没想到不苟言笑的先生欠的情债寻来了。
再后来,数年岁月催。
从一遇玉园,把先生错认成负心郎,到常去柳巷看玉园,又看她的花轿冷冷清清进了达官宅院的侧厢房,再到而今长别。
潦草回想,朝朝暮暮,进进出出,无奈一厢嘲笑一厢凄苦。
柳巷从头到尾不过一条巷子罢了。
吴桐景也早已不在柳巷喝到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