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梦夕完成了制止班级中电影放映的‘大业’之后,她在班级中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原来对班级中放映电影持反对意见的人愈加的敬重她,因为她的举动给班级中有志于学习的同学们创造了一个稍好一些的学习环境,而那些平日里乐于放映的同学们似乎与她结下了一些仇怨。而像宇轩那样心中敬重与悔意并存的实在不多见。
宇轩的悔意在于这么一件‘行侠仗义’的事本该由自己这么一个自诩为‘江湖中人’的人来完成的。宇轩心中一直装着这么一个英雄少年的自己:还是孩童时期,自己就表现的英勇异于常人,当同龄小朋友们还畏惧着打针时,每次的体检验血或是疫苗注射,他总会第一个冲到医生跟前,挽起自己的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任针头在自己身上穿行,毫无畏色。每次爬到高处,自己总是站立在更陡更高处,全然不顾重力的作用是不为人的意志而转移的,理由是自己不恐高。有时至山穷水尽,打球回家口渴难耐,又恰逢家中没有水,自己连洗过衣服的水也是可以喝的下去的,这样的举动完全出于自己对于孟圣人的‘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理解与诠释。
然而到了高中他却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很难在众人面前说话,私下里和三五好友是可以慷慨激昂的表现其英雄气概的,但到了人多的场合就可能哑口无言了。好在高中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能够在众人面前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因此他也只是偶尔在心中翻起这点事情,接着又很快的沉溺在了漫长的学习考试中去了。这次梦夕的事件对他有些触动,若是自己能够像梦夕那样,那这‘壮举’就是自己完成的了,也不枉自己在这江湖走一遭,也不至于自己心里现在那般不是滋味。他开始思索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自己不敢再众人面前说话,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关掉电脑的勇气是有的,要是当众说话就惨了。
这几日宇轩为着这么一个问题思前想后,扰乱了他的学习,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他赶紧拉着郭劼与生秀来到沙洲公园散步。这公园正是郭劼先前所说的老林所教诲的那个‘比比谁起早’的公园,就位于学校东南方,出了校门跨过一条街,还隔着一条河。这沙洲公园顾名思义是一个沙洲,一条河遇到了这公园就劈成了两半绕着沙洲公园一周又汇聚在了一起,就像上海是一个长江嘴上一处由河流搬运的泥沙堆积而成的沙洲一般,这沙洲公园也是这般形成的。
宇轩三人来到了通往沙洲公园的那架吊桥跟前,吊桥是通往沙洲公园的唯一通道,桥两侧都由混凝土筑成约八九米高的门,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失去了本色。混凝土门上靠右侧书着黄色的‘沙洲公园’四个大字,只是‘沙’与‘洲’字的三点水都已经剥落,和桥下低落的水位相呼应。他们走上了吊桥,木板铺成了前路,两侧满是黑色漆的绳索互相拉扯着‘吱吱’作响。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他们越往桥中走去,越觉得桥晃得厉害,桥上的小孩以及掌握了共振的道理,在桥往下运动时使尽全身力气使自己往下沉,吊桥也在自己的努力下上下幅度更加大了。
郭劼望着这群给自己晃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来到这县城时,也像他们一样兴奋地在桥上跳跃,不由的感叹这时间的飞逝,想想自己已经不会再像他们一样在这么简单的晃动中找到欢乐了,只能无奈的笑了笑,把目光从这群小孩身上移到了远处,那有一处拦水大坝,流水在坝底的通道里喷涌而出。无意的一瞥竟然看到生秀也在那摇晃着吊桥,这次只能无可奈何的笑了。
宇轩一路行走一路思索,最早到了桥对岸同样有混凝土筑成的门。再往前是一段明媚的大道,两侧不知名的小树抽出了嫩绿的枝芽。西面三五成林的竹子堆积在一起扩大着自己的地盘,竹叶在渐渐西去的太阳光里摇曳。这条明媚大道不过十米,走到尽头是一个钢结构的标志,它立在那把大道分成了两道小路涌向了左右两侧,右侧小路两旁的树木和绿竹相互斗艳,每到春天,南方小城总是绿的一塌糊涂。
郭劼众人向左侧走去,路旁有尊高六七米的弥勒佛像,里面住着个算命先生,佛像的袖口处是入口,有算命的人在这狭小的空间等待。再往前又是成片的绿色,这沙洲之所以唤作公园应该仰仗的就是这成片的绿色。他们彼此没有更多的话语,当彼此相熟到一定程度,这种一同前行路上的沉默也不会让各自觉得尴尬,不像刚认识的两个人走在一起非得寻得什么话题才能够心安理得的走下去。
越往前走便越显得幽暗,小路越走越细,路两旁的绿竹正好可以相互交错,就像郭劼与宇轩各自无声地走着却想到了同一个人,郭劼想着这女子的神秘,宇轩想着这女子的勇气。生秀倒是想得不多,却因为一个人而生气,他走在最前方,受不了这安静就开口说话了:“宇轩,今天啦我们来做什么啊?”
“没,哪有做什么,就像平时一样周末出来走走啊。”宇轩缓过神来,不住的解释。
“没做什么,你两个怎么都不说话,想什么呢?郭劼?”生秀把目光移到了最后面的郭劼身上。
“没有啊,我哪有想什么,散步呗,走一圈就回去了。”郭劼掩饰不及,忙扯下一叶路旁伸到他身旁的竹叶放在手里摆弄。
“还没有,看看你们俩。。。”生秀正欲拿出证据以示他俩的心不在焉,不想身前冲过来一个人,当他听到来人大喊:‘快让开’时已经来不及了,生秀与那人一同摔在了地上,起身正要发作,竟然是郭旭。生秀不似郭劼宇轩,他与班级中的很多人都有些要好,但他与郭旭的要好程度还赶不上他被撞倒在地所承受的痛楚,冲还在地上的郭旭道:“怎么回事啊,不会滑就不要滑嘛,把哥哥我撞倒,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秀哥息怒,实在不好意思,下次一定小心。”郭旭还坐在地上解着脚上旱冰鞋的鞋带,自觉理亏还不住向生秀作揖。生秀望着郭旭在地上边解鞋带边道歉的样子觉得好笑,心里已经原谅了这件小事,嘴上还是逞逞威风:“还敢有下次啊。”
“不敢不敢。”郭旭已经脱下了脚上的鞋子,起身慌忙要走了。“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说着往生秀来时的方向快快地走了。生秀见这人撞了别人还这么快就走了,心里又生出了一些埋怨,暗骂这小子不是东西,转念一想自己也犯不着与他计较,就又在前方领路,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快到了江边,小径幽幽的转着就与这条江边的大路汇在了一起,转过一片竹叶堆积下浓郁的黑暗,就是一片的光明。他们走上了大道,这是不一样的春色,路边新移植来的树木整齐的排列着,赤裸裸的枝干上抽出了嫩芽。不时有跑步的人在他们身旁呼啸而过,远处较大的空地上还有人在玩着旱冰。郭易二人没心思望着别人在那玩着旱冰,各有各的心思,却没想自己想的那个人就在前方的溜冰空地上,被生秀这位‘槛外人’眼疾嘴快道了出来:“那不是林梦夕和白溪儿吗?你俩快看。”
“在哪?”郭易二人几乎同时唤了出来。定睛一看,确是林梦夕与白溪儿在前方的空地上。——“瞧瞧你俩,见到美女就高兴成这样子。”生秀望着郭易二人紧张的神情,怪他们重色轻友了。——三人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郭劼心里不免惆怅了一下,虽然每天在班级里就可以见到梦夕,但他是期待在这样的场合见到梦夕的,却又不知道待会能和她说些什么。生秀因为自己话多,不自觉的就对平日里没有多少话语的白溪儿有些好感,钱钟书说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宇轩这时走在三人的最前方,他是没有半点迟疑的。他越走越靠近前方的林梦夕与白溪儿,看见白溪儿手挽着林梦夕站在那一动不动,心里就觉得奇怪。不时有染成黄色头发的社会青年滑着旱冰在她们旁边转着,宇轩看到梦夕好像在说着话,觉得越发奇怪了:梦夕怎么会认识这些社会青年呢?越靠近她们,宇轩越觉得不对劲,‘这些黄毛小子不会是在欺负梦夕和白溪儿吧?’宇轩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就迈的更大了,到了一定的距离,宇轩几乎可以断定这些黄毛小子在欺负梦夕与白溪儿了,他们在滑到她们跟前时会不时发出怪异的喊叫。
宇轩不能再等了,‘混迹江湖’的人有着行侠仗义的决心与速度,他放开脚步向前冲去。在后面的郭劼望着宇轩在这片绿色中奔驰,觉得是不错的风景,像是一张动态的画。很快也反应过来,和生秀一道向前奔去,奔入自己眼里的画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