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一场寂寞的欢喜


   我始终相信,满树的梨花只源于寒冬中一粒飘落的种子,而生命的繁盛却会是因为一本书的注入。正如三毛所说:“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许多时候,自己可能以为许多看过的书籍都成过眼烟云,不复记忆,其实它们仍是潜在气质里、在谈吐上、在胸襟的无涯,当然也可能显露在生活和文字中。”日子有凭有据却又无影无踪的过去,什么都没变,唯有内心的力量,因为书的注入,在暗自生长。最好的时光,沉静如春水,灿烂似朝颜,那是因为读书而带来的内心无与伦比的充盈沉淀。

   懵懂的小学时代,在杨红樱的《女生日记》里度过,温暖细腻的文笔,那是我读书生涯的启蒙,孩童时期的的烦恼和痛苦、快乐和忧伤、隐秘和焦虑都能从书中找到聆听和理解,渴望长大又害怕长大的矛盾,羽化成蝶的挣扎和喜悦,书中的故事如一同面镜子,让我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是第一次因为书,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与我感同身受。

   长大一些,开始读饶雪漫的青春文学,淡淡的忧伤是最唯美的,毫无缘由的疼痛才是青春的完整,白色的沙漏,是一个关于成长的礼物,星星会说话,石头会开花,穿过夏天的木栅栏和冬天的风雪之后,你终会抵达.......在那些充盈着淡淡忧伤的故事里,感受着别人与众不同的青春,那别有的坚持、张扬、恣意与伤感,渐渐被时间涤荡,而我也在偏安一隅的角落里默默长大。

   初入大学慢慢开始读张爱玲,生命仿佛又打开了另外一瞬的光亮。爱玲的文字总是细节和美畅快,引人入胜,而主题永远是悲观,曲折,跌宕似乎才是生命的底蕴。或许她的文字并不壮烈,大抵壮烈只有力,没有美,缺乏了些许人性,而苍凉却有更深长的回味,仿佛月下的青灰色,将我们勾进那个年代的皱纹里。

   《倾城之恋》里白流苏踌躇挣扎的矛盾,范柳原无所适从的孤寂,两颗心彼此摇摆着、刺痛着、却也包容着。“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才会原谅现在的我”,一场真实的战争打乱爱情战争的秩序,在真正的枪林弹雨里,爱情的硝烟才渐渐熄灭,或许当一切都要失去的时候,人与人才变得真诚。

   而在《半生缘》中她收敛起往日仿佛一把刀扎进人心的犀利,以平淡的口吻一一道出,生活起居的中轴不经意地旋转出人物悲喜交加的心事波澜,而且一澜高似一澜,故事开始时,人物是那样淡,在平凡的生活里忙碌忧喜。随着命运的进展,开始幻化出异样色彩,最终成就的是如此一番生离死别。或许在乱世的洪流里,曼桢与世钧,不过是岁月棋盘上的两枚棋子,而他们的爱情悲剧,跟时代比起来,微渺得不值一提。兜兜转转十八载,再见已惘然,以何相待,以沉默,以眼泪。“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一句话,几个字,泅渡着十八年光阴汇成的河,吃力,心酸,肝肠寸断却仍不能言说。

   爱玲的笔是一支冷笔,要深深撕碎爱情华美的表象,而读了杨绛先生的文字却觉得温暖质朴,平淡感人。《我们仨》中道尽夫妇二人的伉俪情深和生离死别的种种难舍,感动之余却也肝肠寸断,涌出几股泪来。一家三口,腹有诗书的傲气亦并非盛气凌人,而是精神世界的丰盛,可以让他们在物质最匮乏的时期都能不予介怀。可惜世事动荡如浮萍,远离是非的三人,依旧历经风雨飘摇。我们仨饱尝苦楚,但杨绛先生的记忆之笔没有昼吟宵哭,反而满目尽是幸福温馨的甜蜜时刻。或许文字的表述根本不需要技巧,情感的流露才最打动人。

    文学性的文字读多了,人难免情绪化,而柴静的文字却有种深刻感,让我对生活与人性有了更为宽广与深厚的理解。《看见》中她记录下十年间淹没在宏大叙事中的动人细节,每个人都深嵌在世界之中,没有人可以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们是流淌的,从她心腹深处的石坝上漫溢出来,流注于笔下,仿佛是一道光,映射出生活的轮廓。

   非典、汶川地震、两会报道、北京奥运,双城的创伤,虚假华南虎......这一系列事件背后是她对真相锲而不舍的追求和对市井人事的深入剖析,真实的人性有无尽的可能,善当然存在,但恶也可能会一直伴随,她写得客观平实,不掺杂丝毫主观评断,大抵是她坚信真实自有万钧之力,事物会折射出它本身蕴含的情感。

   十年时光不长不短,在这本书里,她看见了自己,也照亮了别人。而我原先坚硬的成见和执念被一遍遍冲刷,我想这也该是读书的意义,执着于我,必然狭隘,唯有沉入书海,才能豁然开朗,看见满眼星光。

   没有谁会是一座孤岛,每本书都是一个世界,我们一生会遇到许多本书,它们或许属于不同的作家,不同的时代,包裹着不同的语言和故事,但却都指向明亮的希望,在你人生的某个节点突然出现,告诉你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生活的本真,让你在内心深处找到一点模糊的信仰,而这一切,都以书为起始,以书为解答。

   如果说读书有什么意义,那就是,它们仿佛一盏灯,照亮了那一束你看不见的灰尘,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本书,你可能就不会知道有怎样的人,经历着怎样的事情。于我而言,拿起了书,就仿佛被倾注了某种力量,可以暂时忘掉生活的冗杂和琐碎,跨越到别的时期,潜入另一个人的生活,看到痛苦下的坚持,挣扎后的美好,不会担心生活遭遇的阴雨,也不会把岁月放任给迷茫,会给自己撑一把伞,用笔尖划破黑夜看见黎明。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二十年来风月往复,回顾这漫漫来时路,才发觉,是书,陪伴我一点一滴地成长,从幼时的懵懂无知到如今的清醒坦荡,不骄不躁。这是一段只属于我和书的美妙时光,看似孤独寂寞,却有种无声而静默的欢喜流淌其间,今后的日子,有书陪伴,心永远清清的,呼吸永远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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