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辞职一个多月了。
我每天准点准时地在闹钟响之前醒来,关掉闹钟,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穿衣。晨光微微透过被拉上的窗帘,偌大的房间已是明亮。泡了一碗牛奶麦片,在七点前吃完,之后洗漱化妆卷头发,每天千篇一律的开始。
燕回已经醒来,窝在被窝里玩手机。我描完精致的眉,从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出几支口红,随意地挑了一支,细细地抹在唇上。一脸倦容被掩盖在假面下,对着镜子扯出难看的笑来。
收拾妥当还不到八点,上班的时间是九点十分,而八点半左右我已经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倒了杯热水,开电脑做表。八点五十几分才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人,吵吵闹闹的,甚至手里还提着早餐,整个办公室都弥漫了一股我十分厌恶的葱油味。而燕回还在床上玩手机,偶尔回复我的吐槽,一句简简单单的“嗯”回答了我所有的话。
中午吃外卖,附近的几家店来来回回吃遍了,有点腻。燕回在家里刚起床,也泡了牛奶麦片充当午饭,真省钱。我问燕回找工作了吗,燕回也总是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似乎想让这件事顺其自然。我忍不住想跟燕回说教,却每每把话咽回去。
我找到这份工作前也约有大半个月的空窗期,那时候燕回还没从上一家公司辞职。她每天六点十五分的闹钟准时响起,我也准时醒来,起床吃顿早餐又躺回去,等到七点半左右燕回出门我还在床上。八点我又起床,开电脑登录网页开始找工作。我比较挑剔,但也找到不少合适的,于是投简历,等待回信。不同于燕回投了之后的石沉大海,我的手机几乎每天都有面试邀请电话,每隔一两天就出门面试一家公司,拿到的offer虽然不多,但也不少。燕回却是在家里着着实实地宅了将近一个月没出门,随着十月一天天地过去,她终于有了面试邀请,也到了我所在的公司面试,我把能教给她的都交了,可是等待回复实在漫长。
我心里有点着急,但也无可奈何,我能做的也只是提供一些我个人的面试经验。我还被桎梏在方寸之地里自顾不暇,一个月的月薪看似比一般实习工资高出许多,却也是不够花。我心里难过的时候,也是谁也帮不了我,只有我自己想通才能走出来。
我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应该是厌倦了。燕回还在四处奔波找工作的时候,我厌倦了我的工作,每天上班都十分难过,像是有一把无形的枷锁落在我身上,呼吸困难,只能张嘴大口大口喘气。
我也想辞职。
辞职意味着我不再有稳定的收入,或许又要重归于零开始四处奔波,风尘仆仆,我也厌倦了。面试的时候是我最自信的时候,却也是最累的时候,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面试官的每个问题,即使偶尔被戳中自己的伤疤也是保持微笑,竭力地展现自己。哈,像个小丑。
我想辞职却又拘于生活的泥涝里,不可自拔。
每天那么早醒来,叫醒我的不是闹钟,也不是所谓的梦想,而是穷。
穷,是原罪。
有人这么对我说过,但我却嗤之以鼻。
于我,穷不过是欲望膨胀的后果,而我真正的原罪是——懒惰。
这是现在很多年轻人的通病。想躺在床上尽情地玩手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玩够了便又穿衣打扮,四处浪荡,无忧无虑。想睡觉想睡饱的愿望,也总是真正有机会睡觉的时候玩乐起来,美名其曰,不想浪费大好时光。
这就是我,也是很多人。
我想做个自由职业者,自己却是个一无是处,毫无自控自律能力的人,即使自己今天想学什么,却也每每被自己的借口推后,明日复明日,一事无成。如果我现在辞职了,做的不是自由职业者,而是无业游民,是啃老族。
我问燕回,是不是有种挫败感?
燕回叹了口气。
生活不可能如我们所想,成我们所愿。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们也只有在被拒绝的时候会检讨自己,剖析自己,那又如何呢,明天还不是像今天这么过,今天还不是像昨天那么过。
碌碌无为,有千篇一律的开始,也有千篇一律的结束。
我只是个普通人,连自己的公司大boss都认不全,每天朝九晚五,眼睛疼得回来热敷着睡着,胃疼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在包里翻药,倒杯热水喝上几口,一声不吭。工作找素材时翻到一些搞笑的段子或新闻截图发给燕回,她笑得乐不可支,回复我笑哭的表情,而我也仅不过笑了一声又面无表情。这是我唯一能从这份工作中找到的乐趣。
想做的事,想说的话,想见的人,都在一天天无所谓的忙碌中一点点淡忘,除了燕回,我几乎找不到可以随时随地谈天说地的人。她懂我,我懂她,但她并不是独身,而我只有一个我,或许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我。
当年总喜欢说岁月是把杀猪刀,现在这句话落在我身上了。我感觉我老了,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每天提心吊胆地统计着阅读数据,拿着小本本算着每天的绩效奖金,又逛着淘宝到处种草拔草,还想着再添些衣裳口红,最后吃着外卖时很想很想吃爸妈做的饭菜。
真的老了,还是老无所依。
2017年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