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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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完垃圾回来准备开门时,对门的邻居开门出来,我一个人住不擅长处邻里关系,就想溜之大吉,却被叫住:“你是新搬来的吗?这里好久没人住了。”我回头准备给出回应,却看见一张熟悉的笑脸,“林总,你住这里?”他一愣,我猜他记得我是同事,但是不记得我的名字,“对呀,那个我准备去外面吃饭,你要一起吗?”听起来是邀请,却夹杂着不要答应的暗示,我说不了,刚搬来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他客气的说好的,那回见。回房间,想起刚才那幕还是觉得好笑,同事三年,他仍不知道我的名字,不过怪谁呢?他是掌控公司半边天的兄弟部门的总监,我是个清高的想把自己低于尘埃的小职员。
   一切收拾妥当,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镰刀般的月亮突兀的镶在漆黑的夜空中。坐在窗前打开日记本,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个习惯已经延续了很多年,从大一开始,除了短暂外出,每天都要写,记录着每天的见闻感受,后来年龄越来越大,心里的秘密越来越多:不开心的事、郁闷的事、不能与别人诉说的事,我不能喝酒,只能寻求适合我的解忧通道,便是记录在日记里,刨析问题,规劝自己。《挪威的森林》里有个疗养院,可以让人正常的不正常的生活,而现实生活中,我想让不正常的自己正常的生活,这也是有一天跟医生交流后我恍然大悟的,我一直较劲且恨铁不成钢的自己,原本就是病态的,我没有可逃离的森林,我的依仗,是多年来在充满恐惧的黑夜里,盯着屋内打进来的斑驳的树影练就的坚强。村上春树说:不要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和懦夫的表现,我觉得直子如果懂得同情自己,她可能就不会迷失在挪威的森林里。
   我同情我自己,所以我顽强的生活。我在日记上写下了这句话。对了,还有我的新家:两室一厅,厨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连接处是个吧台,可供四人用餐,沙发是鹅黄色,落地窗,外面是封闭式阳台,我住的是次卧,家具很简单:靠墙是一排柜子,一张床,一个梳妆台,窗帘也是鹅黄色,还有个飘窗,相比阳台,我更爱飘窗,铺上毯子,天气凉快的时候待在上面,外面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读着书,好不惬意。主卧的门我没开,高扬给我钥匙的时候说里面有他的东西,我说那我就不打开了,他说也没什么重要的,他还说有困难和需要排解的情绪,都可以找他。
   我很感激,他是个有血有肉的好人。
   认识他源于一次医疗援助活动,我偶然得知这次援助活动,独自去求医,一个人穿梭于病房和各个治疗室,这么多年来,我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并非是坚强,而是觉得有些苦楚,就算父母在身边,也无法减轻,如同当年黑夜里的恐惧,我以为如果妈妈在身边,我就不会那么害怕,可是有恐惧来袭时,最爱我的妈妈也无法改变,恐惧是我自己的,别人甚至无法感同身受,我又何必让他们徒增担心。
   只能寄希望于医生。医生了解病的原理,他们更清楚疾病带给病患身体和心理的影响。有颗对生命敬畏的心的医生都该是仁慈的,因为对患者来说,他们是棵救命稻草,甚至是最后一棵。我的医生在我看来是负责的,他们对于我一个人来医院这件事很是吃惊,一边连连称赞一边在各个方面给出时间优待,我迷迷糊糊的做了检查,做了治疗,拿了药,踏上了归程。
   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朝九晚五的上下班,只有偶尔的户外活动能激起一片涟漪,激发内在积极情绪的释放,我很向往远方--别处的生活。
   一个电话打破了平静,是主治医师李医生,她大致了解了我用药后的情况,重申了注意事项,我作为病人,以相当配合的态度接受医生的治疗,并事无巨细的反馈任何反应及细节,末了李医生说,这次援助活动是一个明星发起的,除了现场的援助,他也选择少数特殊的案例进行长期援助,也就是说他会援助后期的药物费用直至康复,我们向他说明了你的情况,他说想见见你再次了解下。我听后觉得从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砸在了我的头上,并且是肉馅的。要知道一个月的药物支出差不多是两千块,我只是个小工薪阶层,负担了药物后几乎变成了月光族,如今有人愿意资助,我当然是开心,李医生告诉了我一个微信号,我都忘了问是哪个明星。
   加了微信号对方发来了时间及见面地点,是个中餐厅,我礼貌的问:“请问您是?”对方并没有回复。
   在约定时间我到了约定的餐厅,门口有个女士问:“你是苏乙吗?”我说“我是”,她带我来到了一个包间,推开门跟里面的人讲:“苏乙来了”,里面的人原本在玩手机,此刻抬起头绅士的站起来笑着招呼:“来了,来,先坐。”我站着没动,是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他估计也在其他场合见过这种反应,笑着对刚才的女士说:“跟服务员说可以上菜了”,声音让人如沐春风,服务员一道道的菜端上来,最后一道菜上完,房间就剩我和他两个人,我说“刚才那个姐姐呢?”他笑着说“你还怕我吃了你”,我说“不是,那位姐姐在,我感觉眼前发生的事情还真实点”,他被我逗乐了:“难道意思是我本人只能天上有”,我猛点头,他哈哈大笑:“你跟我想象的也不一样,好了,可以坐下来吃了吗?我都饿了。”我乖乖坐下,然后边吃菜边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还是本人要帅一点”,他刚喝了一口汤,听了我这句话差点喷出来,“苏乙,你平时讲话也这么逗吗?”我看着他:“逗吗?那要看对象,一般人找不到我逗的点,讲起来就很尴尬了,在这些人面前我讲话是故作深沉,他们比较能接受那样的我。”
“你现在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吗?”
“是啊,慢慢的,还蛮喜欢这个江南城市。”
“当初怎么会选择来这里?”
“偶然啦,人家说断桥是把西湖从中间分开,我非常无法想象,于是就过来看看,然后就留下了。”我狡黠的说。
“这句分明是在胡扯。”他已看懂我的套路。
“为什么会选中我?”
“医生的推荐,他们对你印象很深,说你是个很特别的病人,今天见了,果然特别。”
“哦?说话比较逗?”
“独立,像一个小丑,笑容是给别人的,内心里翻江倒海的苦楚只有自己清楚。”他盯着我说。
   我很想哭,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把眼眶里的泪逼回去,又低下头,一直吃菜,他帮我夹了离我比较远的菜,我很感谢他此刻的沉默,不然我要么崩溃,要么决堤,哪一种,我都不想让他看见,对,不想让帅气的他看到不堪的我。他拿出一串钥匙:“这个是我私人的一套房子,好久没人住了,你搬过去吧,药品每个月我让医院按时寄给你,定期检查也会让医院安排并通知你,有什么事情,请及时与我联系,别拒绝,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时过不去的坎,有人愿意拉一把,那是个捷径,往前走,找到真正的快乐,我会陪着你。”说完他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走出去。我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很久才离开,钥匙上,还有高扬的温度,那个在电视上沉稳阳光帅气的高扬,愿意陪着我,走向光明。
   早上醒来拨开窗帘,外面的阳光暖暖的,我长吸了一口气,手机里传出有微信过来的提示音,我打开看,不禁莞尔一笑,是高扬的:“嘿,苏乙,昨天睡的好吗?”
“当然,多谢哥哥关心,药物已收到,房子很好,尤其是飘窗。”
“喜欢就好,我寄了个快递给你,这几天注意查收。”
“是什么?”
“收到你就知道了。”
“好。”
   在我洗脸的时候,听到对门关门的声音,以前就知道林格是个工作狂,每天跟个老年人一样很早就起来去办公室,今天这个时间算比较迟的,不知道他老婆是个什么性子的女子?
   我关注他干嘛?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涂上唇妆,整个人被点亮了很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即将踏入三十岁了,面容已在悄然发生改变,眼角已有隐隐若见的纹理,我看着这副脸庞,想起老照片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容天真灿烂的十二岁少女,真的无法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好像是电视剧中演的,过了一生后的另外一世,若非有记忆串联,可能要算已投了另外的胎。
   我给自己一个微笑,不管生活如何,我可不想那么快衰老。
   九点钟上班,我总在八点半左右到,我不喜欢时间快来不及的紧迫感。并没有立即投入工作,如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刷一遍朋友圈,翻一翻微博,把朋友的社会的新闻都了解了,去倒杯白开水,开启一天的工作。我尽心的去服务我的客户,我无法给出客观的对他们的评论,但是我从心里了解他们,在出现同样问题的时候,我知道对每个人应该持什么样的态度去沟通,我的工作一向是做给我自己看的,我一直觉得,我是个让领导放心的职员。可是我不知道,领导想要听见你所做出的事情的结果,他也想听到别人对你的评价,听到你对工作的汇报,你说不出来,好像你天天坐在那什么也没干。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说不出话来,尤其是紧张状态下说出一个字都能听出来颤音,我对很多情况都会紧张:领导问话的时候,开会的时候,我想要拒绝别人的时候,跟别人争吵的时候。我总能在最开始跟别人见面的时候轻松自如,而后因为对方的身份或者两人之间的相处而开始出现以上的反应。
   这种反应是甚微的,可第一次跟高扬见面,他是如何从我自如的幽默间,看到了心里的暗黑?
   我吃了药,一粒白色一粒黄色两粒蓝色,色彩斑斓,大概十分钟后,感觉天旋地转,眼睛聚不了焦,脑袋沉闷,混沌,想要睡觉,我趴在桌子上,暂缓一下,听到林格在我们办公室说话的声音,他嗓门很大,我想说让他闭嘴,可人家是在谈工作,我才是违反纪律的。挣扎着抬起头,望着窗外的蓝天,让眼睛找下焦点,强迫自己找点机械的工作做,大概半个小时后,脑袋稍微有点清醒,觉得有点明朗,好像从黑暗中重见了天日,今天早上的功课算是完成。
   下班我是从不拖拉的,如同被困了一天的小兽,终于被放出笼子。
   我喜欢看户外的真人秀节目,有些人在节目上表现的很拘谨,像学生读课文,是老师让读而去读的,所以读起来毫无生气;而有些人,很享受节目中的安排,他们的快乐是真实的,连看节目的人也能被他们的情绪感染。我对工作就如前者,虽不讨厌,但也没法说喜欢,总觉得生活在别处。
   妈妈打来电话,问我的近况,我轻描淡写的说了下,她问吃药了之后感觉怎么样,我说还好,不过没有那么快看到疗效的,医生都说了要吃三年,等三年后看结果,我妈不再说话,她对这件事情很自责,觉得是她没有照顾好我,哪会呀?谁知道命运会朝谁勾勾手指头?我告诉了她药物援助的事情,但是没说是高扬援助的,如我所料她一大堆的问题,就算没有援助,要花多少钱她也是给我治疗,我虽然三十岁,在她那,也许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随时可以承欢在她的羽翼下。
   睡前想起高扬说的快递,有点小小期待。
   第二天收到了快递,是一本书:东野圭吾的《时生》,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寄这本书,东野圭吾的书,不都是推理小说吗?当看到封皮上的一行字,我瞬间懂了:你从没觉得能来到这世上真好吗?
   有天晚上刚吃了饭,高扬发来信息:“最近还好吗?”
我想了想:“挺好的呀,能吃能睡。”
“书收到了没?”
“收到了,不过只看了一点。”我谨慎的回答。
“没事,慢慢看。”
“嗯,你吃饭了没?”
“苏乙,你会想要回到从前吗?”
“我今天自己做的饭,最近都是自己做晚饭。”我看着他发来的信息,极速的回了这句话。我最擅长乾坤大挪移。
“哦?那不错哦,你是要多吃点,太瘦了。”
“是啦,其实我吃的很多,只是因为脸小,不显胖。”
“你没回答我上面的问题呢?”他居然还记得。
“哥哥,我刚吃了药有点困了,先不跟你讲了,我要睡觉了。”
“苏乙,你为什么不能正视问题?”遇到他之前没人会这么说我,我不禁怀疑他是在房间里装了监视器,不仅这里,还有办公室,公交车上,我跟别人谈话露怯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他有了这个问题,我无法天真烂漫的回答想回去,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于是他会再往下问,越来越深,从看到《时生》时我就给自己拉响了警报。
“哥哥我真的累了。”
“那你休息吧,晚安。”一声叹息,我有点自责,终归是又让别人失望了。
   早上醒来翻手机,看到高扬的留言:“晚上没事去旁边的小公园跑跑步吧,那里有一片银杏树林,我记得晚上很多人沿着树林跑步。”我心里有点开心,他没放弃我。
   已过立秋,江南的白天依旧炎热,兴许是有台风从周边刮过,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一丝凉意。零星干枯的树叶随风落下,我想起去年冬天种着梧桐树的街道在某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下的那场梧桐雨。春天的离去好像也在一瞬间,不久前我还在欣赏每棵树在短短数天给自己织的越来越厚实的绿衣裳。既然树根每天都在吸取养分供给给枝干,树叶怎么会干枯呢?
   我开始跑步,第一天只沿着银杏树林跑了一来回,大概相当于绕操场跑两圈,气喘吁吁,确实是缺乏运动,不过出了点汗之后神清气爽,我都不记得在跑步的时候是否有想什么,脑袋变的很轻。我喜欢耳边有风和心跳加速的感觉,让我的心里很宁静。
   后来,除了下雨天,我每天晚上都去跑步,公园里晚上有很多人出来散步,我看着那些跳广场舞的老人,蹒跚学步的小孩,觉得生命好有活力,脚步也变的轻盈。
   高扬发信息问道:“最近跑步了吗?”
“当然,天天跑。”我用毛巾擦着头发边回复他。
“感觉怎么样?”
“嗯…好像找到了我自己,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自己。”
他在语音里哈哈大笑:“总结的很到位。”
“那个…《时生》我在看了,还没看完。”我怯怯的说。
“没事,你慢慢看,不急。”他没有提及上次的话题。
   有天晚上跑完步回来,在等电梯的时候撞见林格,他提着一份外卖,我说:林总这会才吃晚饭?他说不是,晚饭吃过了,这是宵夜,我在心里诽谤:怪不得这么胖,他看着我如此休闲的打扮,我解释说跑步去了,他问说天天跑吗?我说是,他没回答,刚好电梯到了,他开了门便进了房间。我觉得莫名其妙。
   上班的时候我的活力是被禁锢的,我害怕有一天别人发现我的不正常。那天我正在工作,后面的同事在向领导反馈问题,领导反问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反馈?这只是他的托词,这些问题早就存在他怎么不知道,同事据理力争,我做着机械的工作,边听着后面的动静,心里很紧张,好像做错事情的是我,果然,开始殃及池鱼了,领导突然找我核实情况,他在无法掌控局面的时候把我拉下了水,而且我的脑袋像抽筋了一样,给出了一个并不完全合乎实情的说法,嘴巴好像和脑袋,和心吵了架在故意怄气一样,领导听后说你过来一下呀,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厌恶的表情让我无地自容,我心里是冷的,脸上表情却极为谦卑温和。等一切都平静了,电脑上跳出凌乐的聊天请求,我打开窗口,他说:别难过,大家都经历过这样的。他的话如已用尽全力却还是被水冲开的闸,我尽力压制的情绪像滔滔洪水向外涌出,我很感激他。
   晚上回去去吃了黄焖鸡米饭,就着心里的凉意大口大口的吃,汤很烫,渐渐的,胃热乎了,心也热乎了。
   吃完饭我回去换了衣服,走到小公园绕树林走了一圈,开始跑步,一圈一圈的跑,刚开始跑的轻松,后来越来越累,腿像灌了铅一样,但我不想停下,多慢都想往前跑…
   回去已快十一点半,桌上的手机微信有两个屏幕都是高扬的信息:你在吗?去哪了?看到回信息,电话为什么没人接?看到马上回信息,我看到不同时段有五个未接电话,我回电话给他,他说:“你怎么了?”
   我抽泣着,转而大哭,他什么也没说,任由我的哭声划破这夜的寂静,我想如果他在我身边,他肯定会拍拍我的肩膀,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好久之后,我自己安静下来,告诉他我不想回到以前的任何一个阶段,那些不堪的滋味尝一次就够了,不想回头。他说我懂得,不过愿意回去,也再也回不去不是吗?他语气故作轻松:“能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好像蛮不在意我最终是否会拒绝的样子。我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更侧重于自责自己表现的不好,他说:“苏乙,你知道吗?你表现的很棒,你读了大学,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找到了工作,有了自己的朋友圈,你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整个人这么有涵养。慢慢的你会知道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要迂回的看待发生的事,你知道你的反应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干嘛要苛责自己呢?错误谁都会犯,放轻松,要知道身体紧张的时候屎都拉不出来。”我正在认真的听他劝解,结果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我立马被拉回现实,他笑着说:“哎,男神形象要毁了。”我也笑了:“还是我的男神。”
   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个眼睛都肿了,出门的时候找了个备用眼镜戴,等电梯时林格走出来,他瞥见我:“早”,我回了个微笑,“那个,等下跟我一起走吧。”他每天开车上班,“不用了,这边过去有好几班公交车,很方便。”我微笑着拒绝,我怕麻烦。
   一如往常的上班,工作,和同事们说说笑笑。吃完饭旁边的同事说你的口香糖给我一颗,我说我没有啊,她说那你早吃上的是什么?是药啊?我每天晚上都会把早上的药量放入装炫迈的小铁盒里,早上饭后服用。我说是的,调理胃的药,我说此类谎话从来不怕揭穿,她相信是最好,不相信那此时这个问题已搪塞过去,有谁会整天揪着别人的事情不放呢?
   自从上次有不开心的事情跟高扬吐露出来后,我和他的联系也变得频繁,他很留意我情绪的变化,倾听我的喜怒哀乐,我总是愿意跟别人分享高兴的事,高扬说你要正视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我愿意听。
    我每天晚上都坚持去跑步,然后回来洗个澡,聊聊天,写写日记,睡觉。日记的内容不再阴沉,开始渐渐明朗。
    部分的银杏树叶已变的金黄,像开出了黄色的花。我换好衣服准备下楼,看到林格也一身休闲打扮出来,我不解,他先开口了:“苏乙,我跟你一起跑步。”我说好啊。不好也没有理由能拒绝呀。我们走到小公园,开始按照我原来的路线跑步,他有点偏胖,又是不经常运动的主,刚跑不到一来回我就把他甩在后面,“哎你等等我呀,你怎么那么快呀?”我放慢脚步,他赶上来的时候说:“苏乙,歇会儿吧,太累了。”我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再跑一会儿,他不再说话,我看他没有退出的意思,就把速度调整到和他一样,跑了一个来回就结束了。他出了很多汗,不过看的出来,跑完步之后容光焕发了,我问:“你明天还来吗?”他说:“以后不出差我天天和你一起跑。”我后悔问出刚才那句话。
    洗完澡我和高扬聊天,我说:“哥哥,你知道女人的直觉有多可怕吗?”他显然是来了兴致:“哦?说说看。”我说:“那天早上我在公交车上碰见一个男同事,他在我的下一站上车,我觉得很奇怪,他刚来的时候时候告诉我他是在另外一个方向住的,我当时就想起了在这一站旁边住的那个女同事;第二天他俩一起上来,女同事说你看多巧,我居然在这里碰见他,我说对呀,我昨天就碰见他了,还以为认错人了。我们三人聊着共同客户的繁琐的事,那个男同事说女同事脸上有个头发,并顺手帮他拿下来,我觉得他俩肯定有问题。今天那男同事的老婆去办公室闹,要把那女同事揪出来。”
“第一天你怎么会想起你的女同事?”
“直觉呀,不过逻辑上也讲的通,不可能那么早去谈客户,现在这年纪也不会跟兄弟喝酒留宿在人家家里,那只剩最后一个情况了,而且在办公室他就老去女同事的座位边聊天。”
“女人的逻辑真是细恐之极。”他感叹。
“对呀,所以千万不能和女士说谎,尤其是了解你的女士,她会根据细微的异常找出事情的真相。”
“哪敢呀,不知你是柯南还是福尔摩斯?”
“福尔柯南。”
“哈哈哈哈!”
   这个女同事人长的很漂亮,走路的时候摇曳生姿,我说真漂亮,她抿着嘴笑。之前和她一起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我暗自打量她:衣服都是新一季的流行款,身上的配饰搭配的相得益彰,清淡精致的妆容,小巧的身材凹凸有致,让每个路过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我是喜欢美丽的事物的,可现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欣赏。
   我还是一个人跑步,尽情的激发积极能量,不受任何事情干扰。
   空闲的时候看了东野圭吾的书,《祈祷落幕时》,《拉普拉斯的魔女》,《嫌疑人X的现身》,都是极具东野圭吾的风格:故事很严谨,结局出人意料,对于犯罪人好像也不能判定他绝对是坏人,他们有自己的立场和要保护的人,他们的感情纯粹甚至变态。看完了这些,我终于翻开了《时生》,看的很慢,因为从开头来看,看不出吸引我的情节,他并没有像其他书一样设置悬念,环环相扣,引人入胜,只是在平白直叙。我觉得拓实太窝囊,一个手脚正常的成年男子,为什么不能找个像样的工作去做,为什么不能做个有担当的人?直到看到那女孩将要进入隧道时,我才理解了这本书的意义:那个隧道快要爆炸了,时生拼命的去阻止女孩进入,因为他的阻止,女孩没进入隧道,幸免于事故,也因此认识了拓实,然后他们结婚生下了时生,时生明知道因为自己的阻止,他们才会认识并结婚,自己才会降生到这个世界,遗传祖上的怪病,饱受痛苦还活不过二十岁。也就是说重新让他选择,面对已知的即将经历的苦难,他还是会选择来到世上。
   是因为这尘世的阳光总多于阴霾,温情足以融化苦难吧。
   我跟高扬说,不论我想不想回到从前,我总是特别感激能来到这个世上,花很香,景也美。高扬说,你该找个人来爱了。我说我现在的精力仅仅够应付工作,他说是两码事,像跑步一样,并不是花精力的事情。
   林格在两个礼拜之后,又加入了我跑步的行列,我说:“你老婆怎么没跟你一起?”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谁告诉你我有老婆的,我连女朋友都没有。”
我很吃惊,“他们明明说你结婚了呀。”
他也无奈,“怪不得我找不到女朋友,原来你们都以为我结婚了。”
“哦,也是,从我搬进来好像是只看到你一个人。”
“怎么,你还不信?”
“没有没有。”
“外界还有我的什么传言?”他假装恼怒,但是好像别人能传点什么,也是他乐意看到的。
“我不知道,我不太喜欢听他们八卦,那个…是偶然间听到的。”
“好吧,看来我也不用指望你把真实的情况传出去了,还好现在有微信,等下我在朋友圈发个单身宣言。”
“哦,那注意下措辞,不然别人会误解你重新变为单身了。”
他反应了下:“你提醒的对。”
   出电梯时他再次邀请我早上和他一起走,我说不用了,我喜欢在公交车上发呆。
   第二天办公室果然像炸了锅一样谈论他,我看到他在走廊里走过时脚步轻盈,一脸得意,简直像个孩子。
   晚上回去我自己做了菜,正准备吃饭时有人敲门,打开门发现是林格。他一脸谄笑的指着里面:“有香味,我寻着香味来的。”我不喜欢独居的时候别人来做客,皱了皱眉头,站着没动,并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他显然是脸皮太厚:“我不挑食,”便侧着身进来了。“只有一个菜呀,少了点,再加个荤的吧。”说完自己去打开冰箱:“嗯,来个小炒肉好了。”然后把辣椒和肉拿给我,动作简直一气呵成,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过:有谁会第一次去别人家就这么不拿自己当客人呢?他看我没动,最后特别真诚的放大招:“我洗碗,全部的碗和锅。”语气有点视死如归。冲他最后的许诺,我答应了他的要求。那顿饭他吃的屁颠屁颠的香,吃完后屁颠屁颠的去洗碗。
   他的生活应该很欢乐。
   他成了我的常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以前听说他是加班狂,每天最早也要七八点钟下班,最近特别准时。我一直拒绝上班跟他一起走。有天下班,我和同事结伴在公交车站等车,他的车停在我面前:“苏乙,上车。”他还跟其他同事打招呼,同事们一脸了然的交换眼神,后面的公交车在摁喇叭了,他一脸淡定的看着我,我朝同事抱歉的笑笑:“我和林总住同一个小区,那我乘他的车走了。”同事们说:“那你先走吧,林总再见!”我黑着脸坐进车里,他朝我笑着:“每天去你那蹭饭,你搭我的车不是很正常,还是你非要我欠你的,我又不是那种喜欢欠账的人。”
“嗨!你洗碗已经扯平了。”我气鼓鼓的说。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想节省时间么,我今天很饿,想早点吃晚饭。”
“那你怎么不在公司旁边吃好了再回去?”
“外面的不好吃,你放心,我会积极洗碗的,不然再加洗菜?”
   我跟高扬说,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他笑笑:“有吗?我觉得挺好的呀。”
“一点都不像你说的话。”我表示不赞同。
“那我就再问个不像我说的话的问题:你谈过恋爱吗?”他半开玩笑却又有点严肃的说。
“谈过一个,不过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明白他的意图,心里却有点小羞涩。
“为什么会分手?”
“异地恋,隔太远了。”我撒了谎。我以为分手的时候很理智,但是若干年后回头看,当年我的脑袋跟蒙了一层保鲜膜一样,这样的状态下我居然还分的那么决绝。
“我希望你没有说谎,分手是感情的问题,不是其他的问题。”他淡然的说。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觉得还是不要问的好。
“我最近在看《梦的解析》。”
“有什么感悟?”
“他毁了我的梦。”
“怎么了?弗洛伊德的这本书在梦的解释领域堪称巨著。”
“梦被他这么赤裸裸的撕开,还有什么意思,就像有人在你刚买的推理小说上标注出谁是凶手一样,整部小说都给毁了。”
“哈哈哈哈,弗洛伊德不懂女人。不过你怎么会去看这本书?”
“哦,最近老做梦,打个盹都会做梦。对了,你去过荔波吗?”
“贵州的?大七孔小七孔?”
“对,就是这个地方,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小巧可爱的女孩子约我和我男朋友去到一个有水有树的地方,那里真漂亮,船在水里行驶,树也长在水里,女孩子招呼大家合影,她顺手牵起了我俩,站在了中间,我高大帅气的男朋友绕过她,走到我的身边牵起我的手,笃定的好像醒来还能感受到那双大手的余温。”
“真美好。”   
“是不是?可是弗洛伊德会认为是我太渴望恋爱了,所以在梦中有了愿望的实现。”
“你该谈个恋爱了。你是个好姑娘,好姑娘的运气不会太差。”
   能遇见你,我是用了多少运气?我又怎敢多奢求。
   林格在不出差的时候,会在我这里吃晚饭,会跟我一起跑步,他的确很欢乐,总逗得我开怀大笑。
   节令已过了小雪节,银杏叶已变的金黄,我想起红彤彤的枫叶,原来冬日里也有娇艳的颜色。
   同事们说:“苏乙,最近越来越漂亮了。”说完几个人开始交换眼神,继而大笑,我也笑笑:“你们愿意天天看丑陋的我吗?”
   翻看娱乐新闻,这已经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一则新闻引起我的注意:高扬拍戏摔伤,去医院包扎后马上返回剧组继续拍戏。我赶忙拿起电话拨给他,电话很快接通,“哥哥你怎么样了?我看到新闻说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擦伤,你看的快成旧闻了,破皮都已经结痂了。”
“都上新闻了你还说没事,我这周双休,我去看看你。”
“你来玩可以,这里景色也不错,我尽量安排时间带你玩。”
“我很担心你。”
“我要去拍戏了,来之前打电话给我,我安排人接你。”他匆匆的挂了电话,第一次显得这么慌乱。
   周六早上七点钟我就出门了,从住的地方到车站大概要四十分钟,然后乘高铁到他所在的市花了两个半小时,出站时我看到第一次见过的姐姐在那等我,她说开车过去还要一个小时。在高铁上林格打电话给我:“你不在家吗?我敲了半天门。”
“我有事。”
“哎呀,请你看个电影嘛。”
“我不在家,我出去了,真的有事。”
“别告诉我你跟人约会。”
“过周末我有人约不正常吗?”
“好吧,那你忙,祝你开开心心。”他的失落感像孩子一样不加掩饰。
   我到目的地的时候高扬还在拍戏,天气已经转凉,他穿的戏服很单薄。我站在远处看着他,第一次看到他工作的样子:很认真,在用一个眼神,一个细小的动作去刻画一个另外的人。
   他曾告诉我:“我们都是小人物,是茫茫人海里的甲乙丙丁,因为有了喜怒哀乐,我们在这个世界才有了光彩和活力。
   休息时间他过来找我,再次见到我他显得很开心:“嗨,最近感觉怎么样?”
   “哥哥,你都受伤了还在关心我?你怎么样啦?是哪里受伤?”
  “没事了,我上午还有一场戏,现在也快中午了,你跟菲姐先去吃点东西,下午我带你去周边玩。”说完又去工作。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算远的距离,我却觉得他走的越来越远。
   下午他带我来周边逛,告诉我这是哪个城市的地标建筑,那是哪个年代的,我像刘姥姥走大观园,满眼的好奇。
   晚上他请我吃烤鱼,我没想到堂堂大明星会来这个大排档吃烤鱼,他笑着说怎么了?大明星也是人,也能分的出哪里做的好吃,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这家的烤鱼才是大明星。
“哥哥,我觉得你已落入凡间了。”我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哈哈哈哈,丫头,你还是这么逗,挺好的。”他的笑容明媚,如初见,不过,也一如既往的淡然神秘,无法捉摸。
   我们大多在聊我的生活,点点滴滴,很琐碎,有些事情我啰啰嗦嗦讲了好几遍了,每次他都很认真的在听,说到开心的地方他和我一起开怀大笑,说到不开心的他会告诉我应该如何化解,以后再遇见应该怎么处理,我八卦别人的事情,他看着我笑。的确,较第一次见面,我整个人变得很真实。
   烤鱼端上来时,我闻着香味都要流口水了,他递给我筷子:“快,尝尝看,喜不喜欢。”
   我吃了一口,鱼很嫩,外面烤的焦香,麻辣的恰到好处,忍不住再吃第二口。他说:“奇怪了,人家见明星都要合影,你好像从来没提过这个要求。”
“可以吗?我是怕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会?过来,我们现在拍一张。”
   我走过去,他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我一看:“算了,背景这么杂,光线这么暗,我们明天选个好看的背景再拍好不好。”
“那也行。”
   那晚的鱼真的很美味,鱼一直在被加热再次烹制,鱼肉渐渐的变的更有嚼劲,调料也开始渗入,这是我从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也许很久后再也没有吃到如此美味的烤鱼。
   吃完身体变的暖和,他带我回住的地方,不太远,我们走着过去。他说:“我要结婚了,”突然这么说。我第一反应是诧异的抬头看着他,他看着远方,神情自如,好像只是告诉老朋友他的远足计划,是他的,已经规划好的万无一失的计划,并没有想要得到任何意见,我转过头,像他一样看着远方:“那很好呀,恭喜你呀。”
“谢谢。”
   便是沉默。冬日的夜比夏日的要安静很多,如果说夏日的夜是浮躁的,那冬日便是沉闷的。不知如何打破这沉默,便由它去吧。
        他送我到房间门口:“我明天上午戏份排的很满,刚刚跟菲姐说让她陪你玩。”
“不用了,我明天上午回去,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好吧,那让菲姐送你,到了给我留言。”
“好。”
“晚安。”
“再见。”
   我关上门,心像被人挖去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悲伤渗透在五脏六腑里。我去冲澡,睡觉,血液好像在冒出冷气。
   无谓的希望只能带来无尽的失望。我不该让自己有那样的希望。
   经历了四五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回到了家。我疲惫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会像放电影一样想起很多事情。我摇着头,却挥之不去。我打开电脑,找出了关于小孩子的综艺节目,渐渐的,视频里小孩子的搞笑镜头取代了脑子里的烦闷,我一集一集看,看到自己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笑。四点钟的时候,我下楼去买了菜,对着菜谱做了两道很复杂的菜,从洗菜到完工,大概花费了两个小时。我洗洗手,把菜摆上桌,去拿了一瓶红酒,拿了高脚杯。这些都是林格拿来的,他把他吃饭时可能会有的需求都备在我这里,以免他中途想起回去拿的时候我不再给他开门。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就着菜,大口喝着酒。
   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可以倾诉给他,现在呢?
   有敲门的声音,我不愿意理会,“苏乙,你在是不是,开门呀?你在干嘛?”林格从来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我不开门他能一直敲下去,我走过去开了门,他看到桌子上的菜和酒,一边去厨房拿筷子一边说:“哎,打算吃独食呢,晚餐我俩是一个team。”我没搭话,重新坐下按我的节奏吃喝。
 “你这两天干嘛去了?”
   我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他发现了我的异常:“干嘛了呀?谁欺负你了。”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就一次喝下去。
   “拜托,红酒不是这么喝的,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呀。”
   我泪流满面,开始剧烈的咳嗽,不知是呛到了还是胃的抗议。
   “大姐,你别吓唬我好吗?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把他打一顿,别在这里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在哭,他一张一张抽纸递给我,垃圾桶里我的鼻涕纸已经装了半桶。
 “你回去吧,我想自己静静。”
 “你这叫过河拆桥。”他嘴上这么说,手里却在清理桌上的残羹冷炙。“洗好碗我就走,要做到仁至义尽。”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我,随时恭候。”他出门的时候说。
“谢谢。”
   他走后我起身回到卧室,喝了两杯酒头有点晕,迷迷糊糊的睡了,甚至都忘了吃药。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电话响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闹钟响了,我拿起手机,看到是高扬来电,整个人马上清醒:“哥哥,什么事?”
“你到了没跟我说,我打个电话问问。”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没事,对了,我打算休几天假,你有空吗?带你出去走走。”
“好啊。”我迫不及待的答应,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可还是忍不住。
“你想要去哪里?”
“荔波吧?”
“好,这周四到周天。时间可以吗?”
“可以。”
   挂了电话,我很久不能入眠。起来吃了药,重新躺下。
   我不欣赏飞蛾扑火,我想要的生活,是细水长流举案齐眉,此刻,我无比的清楚自己的内心,至于说答应要跟他去,可能是想要告别一段心路历程吧,而选择荔波,是想要把这个告别仪式显得更为隆重。
  周一早上一大早林格来敲门:“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我要出差几天,周四上午回来,这几天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随时恭候,记住了,随时,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好啊,一路顺风。”我跟他说。
   听到我这句话他的眼神变的暗淡,为我应付的语调。
   我去跟领导请了假,每天晚上回来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我只是缓解自己的紧张,自从开始吃药之后,我总是无法预料自己的表现,就算在心里一遍遍的演练,到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会演砸,我不愿他知道我曾经心里有过的不切实际的意图,我想最后在他面前有个好的形象。
   飞机缓缓落地,温度没有我所在的城市低,正是上午十来点,太阳暖暖的。他武装的我都认不出是谁,我则带了个太阳镜,背了个小背包,推着小拉杆箱。
   我们又转了大巴车,在大巴车上我开了机,微信上一大串的信息,来自林格,我怔怔的看着,这个场景好熟悉。电话很快进来:“苏乙,你在哪?”“贵州。”
“还好吗?”
“嗯。”
“那就好,那就好。”
   高扬在旁边,“是你说的那个男孩?”我接完电话他问道。
“嗯,我的同事。”
“他很担心你。”
“他在担心没人给他做晚饭,”他不再说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到荔波已是下午,我们先去酒店办了入住。
   第二天一大早高扬便叫醒我,原来他联系的包车已在外面等,我们迅速的收拾好,到达景点时还没多少游客。
   我们一路游览,他用相机拍着每一处美景,我们没有过多的交谈,可能是都没找到谈话内容的切入点,等看到鸳鸯湖时,我大叫:“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蓝绿色的水,树延伸到水里,船在水上行驶,高扬,这就是我的梦。”
   他看着我,“想不想听个故事?”
“你说。”
“从前我有个妹妹,亲妹妹,我比她大三岁,小时候她喜欢缠着我跟着我,而我有我的伙伴,我们玩的都是男孩子的打打杀杀,我总是拿好吃的把她骗回去,然后自己出去疯。渐渐的,她也不再缠着我。后来她生病了,跟你一样的病,大概是在八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她到处寻医问药,当时我不了解这种病,看到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健康的,我以为并不是很严重。她整天要吃药,每次从医院回来都要拿一大堆的药,她半夜会哭着找妈妈,也会拒绝吃药。我开始对她好,但是她越来越安静。有时候在房间一待就是一整天,爸爸妈妈要上班挣钱,我们也各自在读书,备战中考,备战高考,离家读大学。她在读大学的某天误食了药没抢救过来。很久之后我知道这类药有抑郁的成份时,我才想起她究竟是不是误食的?我们关心她的生活,却从来没关心她的内心,她情绪暴躁的时候我还说你这样以后谁敢娶你。”他讲的时候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我能感受到那种埋藏于心底的悲伤。
“碰见你是我的幸运,哥哥。”我望着鸳鸯湖,多年来的委屈随着这个故事烟消云散。
“医生向我提及你,你很像我妹妹,她比你大两岁,她也很坚强。”
“放心,哥哥,我会开心的生活,如你所希望的,把你妹妹那份也一起活好。”
“谢谢。”
我很想去拥抱他,算是给他的,她的,我的过去有一个告别,可是我没有勇气。
“嗨,拍照好吗?这次背景不错。”
“好啊。”
   他把三脚架支好,调好镜头:一,二,三,他牵住了我的手,像婚礼上父亲送女儿一般神圣的方式,我想起了梦里那只大手给的诺言。照片上我的表情温婉,他笑的阳光沉稳。“照片我会发给你,若到时不能参加你的婚礼,记得今天我在这里给过你的承诺: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有我这个哥哥在,你不会孤单。”

   鸳鸯湖蓝绿色的水解开了我的心结,我愿意把心打开,让阳光照进来。我想起了林格,想知道他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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