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天
北方的秋天很短,刚刚天很高很蓝云软绵绵,天气不冷不热正舒适,一阵秋雨就直接进入初冬。
我是怕冷的人,往年,天气稍微冷,就把厚褥子厚被子折腾出来,把床铺得跟豌豆公主睡得那张似的,柔软得不像话。埋在厚厚的被褥中间,懒觉睡到日上三竿。
今年的秋天例外,我做了兼职,在寄宿制的小饭桌做辅导老师,晚上看护女生宿舍。很多孩子家在农村,在县城上学,但公立学校不提供住宿,很多人就在家里办起来小饭桌,提供给孩子食宿,辅导他们写作业。
秋雨刚来的时候,我在辅导孩子们写作业,天气湿冷湿冷的。头一天还穿着短袖T恤,那天就不得不穿上加了薄绒的外套。宿舍床上的被子换了厚一些的,终究没折腾那么多的褥子过来。谁知道,晚上就睡冷了,做梦梦到自己被雨淋,湿冷湿冷的。第二天早上高烧,扁桃体肿得很大很大。
我妈连忙把厚褥子折腾出来。阴雨连绵的天气,湿冷得可以,我说她,你这会把褥子折腾出来也晒不到太阳,太阳出来再拿出来晒也不迟。我妈没吭声,自顾自地把褥子摊在空的床上散捂了一个夏天的味儿。
我倒了杯水,喝了二丁颗粒和感康,慢悠悠走回我的房间,埋在我软和的床上,眼皮很快就沉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四点,我隐约听到我妈那屋里有吹风机的声音。推门进去,我本来想问她晚上吃什么,看到她弯着腰一手托着褥子,一手拿着吹风机,摇晃着吹完一片下面的手挪动一寸。叠在床头的褥子已然比刚拿出时显得厚了不少,不经太阳,原来棉花也能蓬松起来。
我妈背对着我,一点一点吹着褥子。我倚着门框,看着她,她没有发觉。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连我开门她都没听到。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也是在这样阴雨连绵的季节,拿着吹风机一点一点帮我吹袜子,使劲扭干到不滴水,然后把袜子套在手上,一点一点吹干,把宾馆的吹风机吹到自动断电。
那个帮我吹袜子的人,现在心甘情愿去帮别人吹袜子了。而我妈,如果今后的很多年仍旧遇到这样的天气,有这样的巧合,她还会心急得等不到太阳出来,一寸一寸帮女儿把褥子吹蓬松吹暖和。
我总觉得我好像从我家离开七年,然后又回来。那中间的七年似乎什么都经历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经历。我妈一下就带我从七年的时光里无缝对接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