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14年,我依然无法释怀那次竟然冲动地烧掉了那么厚厚的信件,写在空间里的也被删了,我以为那些点点滴滴会深深刻进心里,可时间竟然真的会淡漠一切,越往后走越发珍视那份永远无法追回的纯真与青春。
2003年夏天,我把房门推开,发现被藏在书包里的所有的信全被拆开在床上,妈妈冷冷地说她忙于工作而忽略了我,但从此会每天检查我的书包,我以侵犯隐私的名义通过绝食和离家出走来抗议,但种种身体和心里抗议都最终败在妈妈的强权之下,这些带有"罪证“的信件因无地藏身,最后我只有以小说里最具凄美的方式作为告别:我一遍遍抽泣着读完那些厚厚的被我视为生命的信件,挑出最有可能会被怀疑是早恋倾向的信,一封封葬送在火焰中,我给自己的安慰是,这些回忆我会永远铭刻在心中永远不会忘记的,尽管在那么关键的3年高中里,温习回忆成为我每天必须的功课,而现在,我需要在这样的深夜,在Jay的音乐下才能一点点拼凑那些碎碎的记忆。
02年中考后原计划去一中上学,却因为奶奶重病,某晚我被匆匆送到了七中,情绪的极度失落再加上晚到好几天,在那个班级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很意外有两个很要好的小学同学,有青梅竹马的猴子,有曾经很要好的她,但谁也不知后来我们都卷入同一个故事。
小学时候的我们很要好很疯很闹,高中的她比以前更闹了,来到这个学校我却变得特别安静了,所以我会经常看到穿梭在窗外和教室里她那欢雀的身影,还有那隔老远就能听到的爽朗笑声,而我总是静静地坐在桌子上,要么静静地看书要么静静地看着窗外,和人说话永远是柔柔的和浅浅的笑,我知道我是不甘愿在那个地方,但或许对于她来说,看到那样的我无法接近,所以我们不再如从前亲近,眼神里都是无法触及的距离。猴子不再是那个小学能和我为一个数学题隔着几排位置在全班争地面红耳赤,而是很有安全感的大哥哥形象,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走进教室的新同学竟然是我时他那惊讶的表情,他拍着胸脯说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有他在呢,这么一句话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是无限的温暖。
这样的日子不平不淡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另一个新同学的到来,所有的故事在此悄然开始。
他,有小女生喜欢的帅气,也有我一直喜欢的白净耳鬓,和后脑勺一根根精神的短发,一来便被安排在门口的位置,总是戴着耳机低头看着厚厚的小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所以当时就凭直觉判定这个人一定是个草包,最令人厌烦的是他女生缘太好,和她还有我最讨厌的同桌每天腻在一起,尤其是那次和她在教室里狂奔追赶数圈跌倒在地让我大跌眼镜,所以当他们俩在台上轮流唱Jay的“简单爱”的时候,我一反一直淑女的形象在下面和同学大声起哄嘲笑他唱地太难听,讽刺他怎么可以那么坚强地唱完整首歌即便台下已乱成了一锅粥,让我对他的厌恶到极致的是一次晚自习下课,同桌指着我与他窃窃私语,尔后听到他那么清楚的四个字:死气沉沉,让我从此彻底将他划进黑名单。
事情发生转机的是期中开始成绩名次公布,慢悠悠的我向围成一堆的同学打听前三名,当听到他的名字时,我非常诧异并怀疑地挤进人群以求证实,看到他名字的那一刻,着实让我惊讶。看似吊儿郎当却成绩如此优秀,所以打那以后我不禁开始留意起他,打听到他以前就读在长沙最好的学校,因为爱玩游戏被转回来,我自然地用自己的感觉去揣摩他,或许是有类似的心里落差,只是他表现的是玩世不恭,而我表现的是漠然。
更近的一次接触因黑板报而起。一大半个学期在同一个班级,我和他从没说过一句话,而第一次的对白是这样来的,我对他画的黑板报不满意,就直接踩在桌子上去改,背后传来他挑衅的声音:我倒要看看你要把我的画改成什么样子?我也很不服气地回应他:一看就没学过画画,画地这么没有意境。其实那刻我分明感觉到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和还有开始不坚定的手抖。看完我修改后的画后他表示了赞同,这也是我来到这个班级第一次主动参与。
后来他告诉我其实他早就默默关注我了,只是他孤傲地不愿意去承认他也会对这里的人感兴趣。他说来到这个班级,就发现我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皮肤白皙,梳着干净而利落的马尾,背总是挺地直直的,总是静静的,很神秘。尤其是那次被语文老师叫起来朗读课文,身穿一件玫红色毛衣,高高的马尾,脱口而出的是一口非常标准流利而好听的普通话,这是他在这个学校第一次被一个女生如此吸引,他原以为这个学校已成为他一切美好的终结。
而我真正感觉到他明显的好感是元旦的主持人选拔赛,他在后面跑着大喊我的名字让我等他,小女生的我竟然因为他叫我的名字而激动不已,但我还是骄傲地表现地不冷不热,整场比赛我轻而易举地拿到第一,人群中他那紧随的目光让我感觉到了异常,对于一贯玩世不恭冷酷的他。
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好大的雪,都可以没过鞋子,大雪纷飞在那个冬天显得格外的美丽并赋予童话色彩,男生女生跑到操场上互相扔雪球,我被男生追着尖叫,他很霸气地跑到我跟前帮我挡雪球,为我拍掉头发上的雪,那样的举动于玩世不恭的他显得格外的珍贵。与他第一次那么近,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时间似乎在那刻停止了,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来自心底的声音,还有他的。
下晚自习回到宿舍,我悄悄对朋友说,我好像喜欢上一个男生了,朋友猜了一圈也没猜到,因为她是不会相信这个会与他有关,等她再问时,我已满脸烫烫地钻进被窝里,从那以后,每个黑夜不再是对家的思念泪水而是枕边甜甜的笑与梦。
第一学期期末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后,他默默地走过来,给了我一本书,我一愣愣疑惑为什么突然给书,果不其然就和小说里校园爱情故事里一样,那本书里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但那个号码在我蹲在电话机面前捏了无数次指头,深呼吸了无数次气,终于鼓起勇气拨过去,竟然是个成年妇女冷厉的声音,结果很明显,我没有见到他,却遭到了排比式的质问,那个寒假过得异常漫长。
第二学期开学后的某一天班主任亲自将一封无邮寄人无寄送地址的信交予我,还给了我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长长的信不像所有情书那样的赞美与誓言,是淡淡的却真实的心情,我知道是他,原来他喜欢上我了,我拿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已无法形容那晚是怎么入眠的,抱着信的那晚是香香甜甜的。从那时候开始,我和他就开始了长达一个学期如此隐蔽的沟通方式,每天在旁边无人的时候,就会往对方课桌里塞进一封厚厚的信,信纸是很有质感的磨砂面,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也是从他开始接触Jay的音乐,所以每天听着Jay的歌在被窝里温习他的信是每天最幸福的功课。
第一次他手把手教我上网,他的QQ号一直用到现在。
第一次看野蛮女友,哭地稀里哗啦,却没有带来启发让我把信件埋起来,而被冲动地化成灰烬却成为心头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第一次在泉井水库,石山。西湖桥的约定。那次上网太晚被关在校门外,那个满天繁星的墨蓝夜空,被云絮萦绕的橘红色月亮,四周此起彼伏的青蛙叫声,虫叫声、鸟叫声,成为了此生永远定格的画面。
他为了我报名一起学画画,因为画室里可以躲避很多眼光,在那个时候,毕竟早恋并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他送的画被妈妈当成我的贴在了墙上,冷汗中一直没敢取下来,去年回家顺便拍了照竟然成了最后一次,后来听说装修把那整墙发黄墨迹不清的奖状全扔掉了,那它也就自然难逃厄运了。 这幅画很可惜没能保存下来,只剩下现在的电子版,虽然已再也无法闻到淡淡的炭粉味道,但它已完整地记录了那段美好画面。
我们一起晨跑,一起晨读,一起上自习,一起下自习,一起听Jay的歌,一起滔滔不绝地聊科幻灵异的人和事,一起走过他最喜欢的水库那边郁郁葱葱的水杉树,一起躺在草地上说将来 。
无数个美丽感动的点滴,成为了我们不能说的秘密。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暗号,除了她,因为她是他当时走地最近的女性朋友,因为她也喜欢他,这一切我并不知道,虽然我和她因为他走近过好几次,但我能感觉她眼神里的躲闪,我能感觉到我们彼此之间更远的距离。后来猴子也知道了,猴子不再照顾我,用非爱即恨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他在晨读课用力将前门"砰“地将我们关在门外,那声巨响击碎了我们多年的友情,即便是后来我转学托人写信给他,他也是当着别人的面将信撕碎,连同我渴望挽回这份友情的最后一点期待。我们三就是这样,因为他的介入,被卷进这个故事里,然后散了,只剩下我和他续写。
后来他他她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后来老师和家长用各种方式来斩断他们眼中嫉恨如仇的乱麻,就有了开头父母知道后我焚烧日记书信那一出,有他的妈妈在全班面前的责骂,有哥哥厉声呵斥我赶紧背书包回家,有班主任明暗反对,连在全班念我的范文都要见缝插针地提醒我,不愧是远近闻名的优秀语文老师,将文学运用地如此博大精深,也有朋友的多次阻拦劝说,例如叫我小脚丫的同学,手撑在门上把我挡住,再三确认我是否真的和他好上了,我点头后剩下他摇头说了句他太不不靠谱然后远去。可人就是这样,本性的夹缝生存与英雄主义精神,在那个年龄,越是被阻止越是觉得彼此就是现实的 Romeo and Juliet,越是会抱地更紧。
刚来学校的那份漠然已不见,他的出现填充了我内心深处的失落与灰暗,也是那片土地唯一的精神寄托,我开始笑了,开始爱上了在校园的生活,即便是后来受到那么多的眼光,内心依然坚强,从未退却过。
但学校的风波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正常学习与生活,最终我也同意了父母转学的要求。听到这个消息的他,脸上是强忍的苦笑,他说挺好的,在最后那段分班的日子,我们再没触及过这个话题,眼神里都是最后的珍惜。
我们选择在第一次约会的泉井水库作为最后的告别,我带上前一天录下来的话与他爱听的歌曲,那么短短10几分钟我却花了整整一天,因为总是说着说着唱着唱着便哽咽了,然后又重新开始,还有那一本厚厚的泪迹斑斑的信。那个夜空依然墨蓝,依然满天繁星,依然明月当照,但很安静,似乎世界都为我们停止与悲伤,我们抱头痛哭,他背着我一步一步走上大坝,嘴里唱着令人撕心裂肺的"离别”,以致后面几年都不敢一个人听那首歌,我们就如以往一样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但不再说将来。次日我答应他在教室里等他,却只是把东西放下了,然后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离开了,因为不想说再见,因为怕揪心无力的痛。平时5分钟的路程,那天却步履维艰,一步一回头,舍不得。回看教学楼三层的306,走廊左侧每天都能看到最美的日出与夕阳,那有昔日我们嬉闹追逐的身影。回望学校,这个曾经被动接受每天度日如年的地方,却因一个人而完全改变。后来听说他满校园跑着找我,那种心痛,我知,但我更无法承受两个相爱的人离别的场面,何况摆在我们面前是一条完全未知的路,我们是否会被人流冲散?我们是否会走向不同的岔口?我们是否会越走越远?我怕我会不再放手。
到现在,已过去了14年,那里的一切还恍如昨日,那里寄放了我最懵懂纯真的青春。经常路过但未曾重返故地,最怕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纵然景犹在,就让他们永远被尘封在那罢。
后记:
2003年暑假的某天我们像小时候一样在我的小房间里一起聊天,一起睡觉,久违的那份童真与手拉手的友情都回来了。可后来又回到以前一样的断断续续,再到她即便回家也没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又因为她的忽冷忽热断断续续了两年,再到最近一次她刻意隐瞒我接近他,我们的友情从此彻底画上句号。
2005年高考毕业后的那个夏天的晚上,一群小朋友硬吵闹地嚷着让我陪他们去楼下捉萤火虫,走到操场,他们又全跑开了剩下我一个人,我看到黑暗处树下有个人影,他朝我走过来,是猴子,手里捧着一个玻璃瓶,里面全是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捉萤火虫,把它们一个个装进透明玻璃瓶里,哼着"萤火虫,提灯笼,飞到西来飞到东......",晚上放到床头看着它一闪一闪入眠。他对高中自己偏激的行为对我说对不起,那天我们又回到了从前,又说又笑,一起回忆了好多好多孩提时的趣事。可后来因为时间距离都很少联系,现在我们还在彼此通讯里里,但也只是点点赞再无深交。
现在,真正只剩下我和他,我们的故事还在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