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在脑子里盘算了好几次,要么是被冲绳酒店丰盛的自助早餐、要么是被新加坡火树银花的夜晚,搅得不得不放弃。
但这次去加拿大,却是很认真地带足了秋冬季的跑步衣裳,还有一双穿了好多年可以被淘汰的鞋。心想着如果买不到心仪的新跑步鞋,就让它站完最后一班岗、完美退役好了。结果第一天就买到了很是中意的pure boost,针织鞋面贴合地包裹住脚背,底下说起来是爆米花其实看起来更像泡沫塑料的鞋底轻盈弹动,原地的小步奔走就已经感觉舒服至极。
就这样,得到了一双新装备,恨不得赶紧地穿来试试。可最后还是等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毕竟在大山里的旅行常是早出晚归地看日出看星辰,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多云的清晨,别的伙伴打算好好睡到饱,就趁着这个空档换上了跑步装出发。
那几天我们都住在湖边的小木屋,出门就是极美的风景,尽管天色不如前两日明媚,但骤起的云霞却让湖光山色更迷人,美得几乎迈不开步,好在气温清冷,即使已经多罩了一层外套,也还是急需快跑来驱寒。就这么出发了。
新鞋果然很棒,在带点小坡的湖岸边,每一步都很轻松。尽管太阳初升不久,其实已经是7、8点的时间,勤快的中国游客团早就三三两两地组团摄影起来,也都惊诧地望着我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不选择另一个方向的原因是那是我们进城开车来回了好几次的路,笃定地知道那个方向上下坡多。所以另一边,应该是环湖的平路吧?
小跑过一段之后发现并非如此,所谓依山傍水,傍着水的终究是有起伏的山。前一段还尚有稀疏的游客,过了最后一个停车场,拦着个禁止车辆通行的标识,在跑动中只是一秒的决定,便从开口处穿过去。后面全是碎石泥土,但依旧是有路的,只是多了一些野生动物新鲜的粪便,空气里偶尔也会有那样的气息。透过耳机里听惯了的歌曲,我努力分辨着周围,会不会有树叶异样的骚动?会是鹿吗?会是熊吗?然后就忍不住想到小李子的奥斯卡奖来之不易,嗯,我还是努力,跑得更快些。
很快就到了一处河流木桥,回望处,秋天清晨的湖面被树木染成金黄酒红的浓烈色彩,而不远处是尖顶上尚未融化的雪山,我又跑不动了,并不是体力上,而是实在想要把这个画面留住,便难得启动了一次做作的自拍模式,为这第一次旅途中的跑步留下个纪念。
过了这桥也才不过5公里半程多一些的距离,还想继续向前绕湖回到住处,却直觉地感到路线是在往另一个方向偏移,更大更陡的坡度,很是吃力。掏出手机来看,果然不存在环湖这个设定,沿着这儿一直往上,也许就去到了middle of nowhere,赶紧打住折返,而更浓密的云层里也挤出几滴雨水来,淋雨着凉、或者撞见了熊、或者迷了路,都是不划算的,是该结束这第一次的海外跑步打卡。
若说这次半环湖的跑步算是临时起意,那么后来到了温哥华,绕斯坦利公园10公里的晨跑便是蓄谋已久,否则都说不通为什么偏偏要选了一处距离公园步行能达的民宿。在地图上看到它边上如此巨大的一片绿色,同时搜到绕一圈沿海刚好10公里的时候,觉得自己眼睛都亮了。
还是独自上阵,在另一个晴好的清晨,起点是道路和公园的交汇处,我也并不是很确定,沿着哪一条路就是按照网上指示的那一圈。反正沿海,跟着直觉往海边跑就是了。很快就找对了路,公园在左侧的山丘上,疯长着茂密的树;海和海湾彼岸的城市在右侧,平如镜面的水,托举着休憩的船,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幻。
当我渐渐跑远,城市变小了,更宽阔的水面和更纯粹的蓝。红白的灯塔,在这个画面里轻而易举就成为了主角。
我要非常努力才能不要动不动就停下来拍拍拍,但这实在是和平时穿梭在上班上学早高峰时段的车水马龙里的晨跑太不一样。没有车马喧嚣,音乐间隙里只有海浪、鸟鸣;没有熙攘人群,见到最多的,是公园一侧窜来窜去的大尾巴松鼠,还有海岸边的海鸥,偶尔有一只两只站在离道路最近的堤坝水泥桩上,我奔跑过去时伸出手,它便拍拍翅膀飞开,有点恼怒的样子。很难得有别的跑者迎面跑来,擦肩而过之前,微笑致意问候,一路上皆是如此,会让心里面突然就很有力量。还有一个在底下沙滩上遛狗的老人,我远远看到他放任自家的小狗在石头堆里追逐海鸥玩耍,而他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晒着初升的太阳,抬起头看到我,他脸上挂着笑,我便不由自主地抬手致意,他也遥远地挥了挥手,阳光下的眼神善意而温暖。这大概是此次,或许是所有旅程中最难忘的瞬间之一,在力竭努力之时,收到的来自陌生人的鼓舞。
接近10公里终点时人多了起来,那一侧靠近英吉利湾,很多学生坐在长凳上写着作业,一对一对的情侣坐在沙滩的圆木上看海。又不是休息日的早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公园海边闲闲散散?跑着看着,在心生羡慕里冲刺了最后的一点距离,刚刚好,跑到矗立的原住民标志雕像前。中途停顿不少,但配速依旧满意。全赖道路平缓竟无起伏,在这么个逛街都要爬坡的城市里简直良心。
因为一整个盛夏的炙烤,似乎已经有2、3个月没有跑过10公里的长距,即使很快做了拉伸,第二天还是浑身的疼痛,但却丝毫没有后悔,因为解锁了一个新的技能。
诚然透过取景器捕捉,将美好纪录成静止的画面,是我已经习惯的看世界的方式;而在奔跑的呼吸中吐纳感受,用跑动的每一步丈量别样的风景,让整个过程变成流动的回忆,也可以成为这一次和今后每一次,拥抱世界的热烈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