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所行的一切事,连同他们所成的一切功,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5:02
“神说,要有光”光即是世界,“就有了光。”
“风也是世界”TA说,“与空虚和混沌同在。”
暖风侵袭着黑暗,黑星照常升起,风又吹向无数个世界。
传道者,从渊面中脱出。TA的世界满目疮痍,又或者,充满无尽未知的生机,荣耀,宁静与空虚。
早在那光之前,TA就在了。
“这个世界”TA指了指彼岸,“还不够虚无。”
“这个世界”TA又回望此岸,“还需要虚无。”
世人寻思,考察,都不能明白的事,传道者却要将它们述说。
“是这世上一切的苦难,皆因世人不够虚无所致。”
“那发难的,以其为苦”TA说,“因为不够虚无。”
“那受苦的,以其为苦”TA说,“因为不够虚无。”
“那拯救的,以其为苦”TA说,“因为不够虚无。”
方知这世间不需要苦难,也不需要救赎。
“请告诉我们所要行的。”
空虚荣耀着风,暨世界的领主。生命的生命也不致欢愉;死亡的死亡也不致恐惧。万般无尽,空静、虚宁。
混沌中,立着TA的门徒。
“你们所要行的,是虚无。”
“你们所要成的,是捕风。”
“那光和尘”TA说,“本不两立。”
“人和灵却以此为据,相互斗争。”
“你们要召唤虚无和黑色的星辰,用黑暗的渊面遮蔽一切,让风成为世界的主人。”
“上帝是疯狂的,所以世界方才继承祂的疯狂。”
“虚无是宁静的,所以世界方能满享这份宁静。”
“这样,万物在黑暗中保有间隙,在混沌中存有区隔,在空虚中行着各自悦纳的事。”
“这就是你们改造世界的大事业。”
4:94
为了看清世人究竟是如何行,传道者的门徒,临到一处高宅。
“这个世界”TA说,“还需要虚无。”
“且观他们的哀伤,且看他们的痛楚。”
祖宗挑选的孩子,生来就坐拥诺大的家室,乃至常人所遇见的一切羁绊,在她看来,都不再精致,都显得菲薄。
“那不到期而落的胎比她到好。”
见着天日,众人嘤嘤,她,则是沉默,只在心里喃喃着,打量着众人的嘘声。
生来,她就带着震撼,连同她在腹中的时日,这日光下,却了无新事。
“她是一件新事。”
这样,众人围绕她行,虽然,他们生养众多。
祖宗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
日子久了,她就在暗处考察,愈发展露出她的天性。
众人欢笑,她却温暖逝者的怀抱;众人流泪,她却不以此悲。
她见众人背地里行着各自的事,方知他们团聚,却只是为了行一件事。
眼里淌着贪婪的水,经历种种,仍不愿放弃。
一张彩票,让人发癫;一卷控告,致人发狂。
死亡带来无数的惊诧,资财带来无数卷控告。
为继承而欢歌,为死亡而颂唱,这便是日光下的仪式。他们堆积,他们积聚,也只是为了行这样的事。
高宅的倾覆是他们最后的狂欢。
“他们信得虔诚”TA说。
于是沉默的看腻了背叛,献出一朵火花,燃尽了高宅,连同那些黑纸白字的债卷。
“他们的苦难也虔诚。”
海誓山盟,海枯石烂。这是她最后的震撼。
4:88
又一人,在阴影中守望,候着悲剧的诞生。
一个平白的日子,贫穷的家系多了一口人。
孩子生长在悲叹中,他们发誓要脱离穷困。
但他自幼耳目聪明,尤其热衷与荒野为伴。
“这也是虚空。”
上帝却赐予了这个家庭一些出色的实业家。
他们奋斗着,拥有了祖宗不敢想象的基业,渐渐地,把那最最年幼的孩子落在了后头。
家族的企业在世界的另一端上市,他却在那树冠上搭造他的新居。
有流浪至此,开垦田地的农人,这样传唱:
“新新的梭罗栖居在我的田野”他说,“他是自然的采集者。”
奋斗的不能接受,更不放弃任何一个子嗣。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言语,不能想象,更不能接受,尚未下到地上的,竟是那至亲的邻人,便叫人传话,强使他回头。
“我们已无瓜葛,回去告诉他们”他说,“随他们喜欢。”
但那传话的颇有些伎俩,威胁颠覆这片连通荒野的农场。
自然之子的脸上凝重了。
“……”
“我跟你走”凝重地埋进叶子里,“但你要尽一切努力保护这片土地。”
他最终妥协,接受了家族分配的闲职。生活平静,心却再也不能。
而几经沧桑,这家族的资财业已流转,那荒野和农场也成了旧事。
“已过的世代,无人纪念,将来的世代,后人也不纪念。”
日光无情地闪烁,黑暗中的人却行着纪念。
“唯有行在虚空,那人可以纪念所有的世代。”
5:10
“凡永恒的事物,不因生灭的增减;凡生灭的增减,皆因生灭的增减。”
“世人却以永恒的名,立下众多生灭的事。美名‘秩序’,借口‘约束’。”
“生灭的人分明信仰着生灭的事。他们强求永恒是何苦呢?”
“生灭的人只能构筑生灭的王国。生灭的人何以需要永恒?”
“假以‘永恒’的生灭”TA说,“是虚妄的。”
“假以‘永恒’的生灭”TA说,“是疯狂的。”
“那生灭的,却受生灭的逼迫,一切都不能高于它们所反对的。”
“唯有包罗无限的法则,临在一切生灭之上。”
“因为永恒,它无所谓增减;因为永恒,它不反对生灭。”
“那么,满溢的光何以反对满盈的黑暗?”
“这并不能”TA说,“永恒也不能反对永恒。”
“只有生灭的,反对那生灭的。”
说着,一道霹雳,撕裂了光与暗的间隙。光的使徒跌落到了陌生的领域。
“上得了天堂的,也能入地狱”渊面接下这个访客,“你看看,这里是否称得上地狱?”
“升到天堂的好处就是能更高地俯视地狱”初来的光舒展着凌乱的羽翼,“地狱只是另一些尘世,哪里有超越可言?”
“在这里,我感受到了永恒。”
满盈的黑暗正温存着无数个世界。
“听说天堂也有无数个世界?”
“现在没有了。”
“请你说说”一个门徒问道。
“光的上面发生了什么?”
“上帝死了。”
天使有些潦草地理着羽毛,直到溢出最后的光。
“祂的遗嘱并不让我们满意。”
“这样,我们就要抓紧了。生灭的世界不等人。”
黑星浸入渊面,它们行将临到另一些世界。
4:48
图书馆和图书有它们的定期,藏书的事业,却永恒。反之,就是在行疯狂的事了。
“那短暂的虚妄,吸引众多;那长久的事业,少有问津。”
“瞬息间的,有比它更短暂的;久而久的,有比它更长久的。”
“哪知恒常还有恒常,死亡还有死亡。”
“各有各的执着,各有各的信念,却相互不能认同,也愿意相互欺骗。”
“因为打破了各自的物类,因为相遇而生出苦难。”
已经知道和考察了众多的人,那传道的,就要去行虚无的事了。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叫他们各从其类。”
“这也是他们的本分。”
使徒奈黑勒替(nihility/虚无),是空虚混沌。
“他们却彼此相互斗争。”
“世界有限,执着的信念却无限。”
使徒娜伦特替(nonentity/无足轻重的人),是渊面的长女。
“虚无可以还给他们无数的世界。”
“他们需要行的,只是些许献祭。”
使徒因潘帕博(impalpable/不可琢磨的),是原初的黑暗。
“唯有那些最纯粹的虚妄,将为虚无吞吃。”
“他们生灭,变化,也只是数十亿的分子。”
使徒第陆肆伍(delusive/虚妄的),是众多之一。
“那么,伟大的传道者,我们将这样行,但还有件事是只有你能做的。”
“是的。”冥冥中的低语穿透着黑暗。
温存一切的黑暗正向着风的世界敞开。
“有那么一件只有我能行的事。”
5:40
“上帝死了。”
风的世界正流传着这条讯息。
“祂的疯狂还行在地上。”
传道者,伫立在边缘与中心。人所不敢言的事,TA却要将它们述说。
“上帝死了,撒旦也不能活着。”
撒旦的儿子约拿,传道者正对着牠说话。
“你将来成就大的事业,切莫要追寻那些往者。”
风拂过生死的交际,地狱里,满是震惊。
远比邪恶更为纯粹的黑暗,光一般地,涌现在地狱和炼狱之间。
“地狱,是疯狂最后的自留地。它的主人离开愈久,它就愈发无力。”
黑暗的视域里,是远为混沌的光景。
“那兽不在这里,反叫我们的事,行得更加方便。”
传道的,唤来无数混沌的星体,裂解在虚空中,生出黑色的火焰。
撒旦被放逐了,牠的归途已为更纯粹的黑暗所遮蔽。
传道者,还要将地狱付诸一炬。
“这疯狂至大的继承者。”TA说,“任牠自在,会拖延疯狂的定期。”
“那么,伟大的传道者”TA的使徒聚到身边,“我们何不乘胜,把牠们一网打尽?”
“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不关我们虚无的事。”
“如果魔鬼没有来到人间,地狱就远不只一片焦土。”
“地狱只与废墟相称,正如天堂只配得上荒野和光。”
“而我的事,方才行到一半”TA说,“因为今天,我还要帮耶稣复活。”
“我等虚无,包罗万物;我等虚无,是无尽的守护。”
虚无的故事还将继续,它的功业没有定期。
“世界呢?”
“如果世界还需要一点疯狂,虚无的疯狂可以是最后的疯狂。”
“因为在一切生灭中,悦纳这个世界的,是我们。”
传道的风吹拂着空虚。这也是虚空。
2018.1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