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熙熙攘攘,万马奔腾的高三。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又或许是一颗无法安放的躁动的心。坐在最后一排的我神情恍惚,聒噪的蝉鸣和枯燥的课堂,实在是难以做到心静如水。我试图转移注意力,眼神四处游荡,当目光落在后门口时,他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
没有预料,没有防备。他就斜倚在栏杆上,耳边的喧嚣就这样隐匿了,空气很安静。我突然就想到了“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怦然心动,心就像是一叶舟找到了方向,轻轻的沉寂了下来。时间在光与影之间斡旋,而我却在罅隙中捕捉他如瘦削的翦影。那时候,我嗅到了专属于仲夏的味道。后来,我知道了他是我们隔壁班新来的临时班主任,刚刚大学毕业不久,是教体育的。
在兵荒马乱的高三,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在难得的闲暇时刻去找寻他的影子。只要一看见他,所有的阴翳都一扫而过。后来,我发现他浑身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就像是阳春三月的暖阳。他会在所有人说话的时候,微笑着静静聆听,从来不会去抢着回答问题;偶尔被问到私人问题时,耳朵会变得很红很红;相比较热闹而言,其实他更喜欢的是一个人默默的在角落里看书。
渐渐地,他好像知道了那个一直尾随他的目光。有时候他会突然回过头来,猝不及防的我只好低下头。在体育课上,会拉着闺蜜去看他打篮球。对他的一切都有着莫大的热情,只想着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点。其实,在私底下,我是不愿意称他为老师的,反而更愿意直呼其名。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我觉得自己和他是平等的,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应该是第一学期的末尾,因为成绩的原因,我趴在栏杆上满目愁容。突然,一个清澈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你怎么老躲着我呢?”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场景的,有的瞬间是海枯石烂也无法磨灭的。我满脸通红,说话语无伦次,只得落荒而逃。
好几天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对自己很失望,只得轻声叹口气,果然,自己这种人,只适合暗恋。遇见他,自己就落到了尘埃里。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就梦到了他。不过,很难过的的是我梦见他结婚了,新娘很美很美。我笑着祝福,却在转身后哭的稀里哗啦,梦醒了,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天色微醺,窗外的天空上还有几颗疏星,缄默无言,自己太卑微。
日子就这样忙忙碌碌的打马而过,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我依旧在题海中苦苦挣扎,而他依旧如此美好。高三的岁月就这样波澜不经的流过,就像是流星一般,惊艳过后,尽是灰烬。我有条不紊的在准备着高考,没有时间,也不会刻意的去寻找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但风把他的名字搁浅到耳边时,心中某个地方还是会有轻轻的悸动。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六月的毕业季,说着时光不老,我们不散。然而我们终究都会奔向天南海北,曾经的故事只是记忆里泛黄的老照片而已。轰隆的时光列车就这样载着这三年的嬉笑怒骂,三年的青春年华,还有那个暗恋的人都一同呼啸离去,像是一阵风。
然而,在离校的最后一刻,我不想就一直这样懦弱下去,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在遇见他之后,时间很紧张,但我还是坚持每天写一张明信片,把我的故事写给他听,也把他的故事说给我自己听。每次在运动场上,我都会悄悄的用镜头记录上他的每一个瞬间,他严肃的样子,他笑得像个孩子的样子,他打球时的样子,他跑步时的样子,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甚至是他吃东西,喝水时候的样子等等。我想把这些原本只属于我的秘密,还给它的主人。
这一次,我没有慌张,我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很喜欢你,一直。”他起先有点诧异,随后,微笑着说:“我知道啊。”我瞬时有嚎啕大哭的欲望,原来自己的喜欢并不是廉价的,原来自己的喜欢是有人看在眼里的。
他看到我送给他的东西之后,郑重的说:“我真的很感动,真的很感动,你这么用心的喜欢,这是很值得珍藏的。但是你还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你还有你的大好前程,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有很多的责任去担当,你还要去经历更多有趣的事,你还会碰见更好的人,他会带你去看更美丽的风景。”最后,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想起了刚遇见他的那个深秋,也是这样,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我站在楼上,看着他穿过一条残叶散尽的小路,一直一直,我当时很怕他就这这样从我的记忆中湮灭。而如今,怕是真的就这样散了吧。
曲终人散的结尾未必是悲剧,它或许会让我们顿悟这一生应该如何去度过。我和他就这样匆匆相遇,又匆匆失散。但是我从来不会去后悔遇见他,相反,我觉的这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在我的一生中,能像这样肆无忌惮的去专注于一个人,很幸福。在最美的年华的邂逅一段锦瑟情缘,至少,在经年之后,我依旧能够笑着说给别人听。
我们这一生,不过弹指一挥间,何必执念,曲终人散,道是寻常。就像茶在众生的心里,有不同的味道,有的人觉得苦如生命,有的人觉得淡如清风。在这个功利的漩涡中,我们都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其实,所有的经历都是一种修炼,修练人生。不必执着于过去的遗憾,亦不必忧愁前途的未知。
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珍惜与淡然,然后在内心修篱筑藩,诗意地过完一生。适合的年纪做应该去的事,好好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就如同珍惜生命一般。因为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坦坦然,物来则应,去则不留。围炉煮酒烹茶,吟诵风花雪月,世界如此诗情画意,何来厌倦之说呢?
我是个世俗凡人,只贪恋人间烟火,想有个小院,几间瓦房,守着流年,幸福安康。有一个敦厚善良的伴侣,有几个知心好友,再养一只狗。远离喧嚣隐小镇,静坐蒲团悟佛心。暮鼓晨钟育桑麻,不染世俗看闲云。人生如此,又有何求?平淡生活,如此,甚好。
这一世人间,我的故事说给你听,无怨亦无悔。那你的一世人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