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餐时间，想起中午的客人，心里仍然有一丝不快，趁服务员给客人捞蒜球的时候，我捏起一颗最小的，塞进嘴里，嚼着，嚼着，心中的郁结便散了。
圆鼓鼓的紫皮大蒜，在生抽中浸泡过一段时间，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蒜的辛辣也差不多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丝微微的辣，甚至，已经不能称其为辣。
我所处的饭店，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酱缸，一个更大的酱缸，我在这里每天都能见到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儒雅有礼的，粗鲁傲慢的，和颜悦色的，声色俱厉的……
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呆久了，也如这蒜球一般，不知不觉间便褪去了原来的颜色和辛辣。
对于懂礼的人，我常常报之以微笑;对于无礼的人，则敬而远之。听见溢美之词，我会淡然一笑;若是污言秽语，我亦无动于衷。看似已经达到宠辱不惊的境界，可终究还是保留了一分。
下午一点钟，邻居H来吃饭，他打着赤膊，趿着拖鞋，领着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包间，一直到下午三点，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他们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见是熟人便也没去催促。
包间与吧台只隔着一道墙，他们说的话不时传入我的耳中。原来，他的第二个老婆又走了，那个与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女人不光走了，还带走了一张存折，据说是他给儿子存的几万块钱……他喝了白酒，又喝啤酒，包间里不时传来他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和杯盘撞击的声音，有时还有猜拳的声音。
后来H派他儿子出来拿烟，他的儿子长得粗壮而结实，少年郎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倒是挺有礼貌，“阿姨、阿姨”地叫着，真的希望他将来不会像他爸一样。
三点半，他们终于从包间走出来，H凑近吧台，恬着脸，说:“我8号来给钱——”他旁边还站了一个男人，竟然跟他一副嘴脸——抢着买单的见过不少，帮着欠账的倒是少见，我楞了一下，H几年前还欠了一顿饭钱呢，那次之后，很久没见他来，最近可能寻思我已经忘了这茬，又陆续来过两三次，倒是没再欠账……
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次他又故技重演，不光拖时间，还理直气壮地欠饭钱。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样的邻居，还是算了吧！
突然想起，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散步回家，在昏暗的树影下，看见一个人只穿了一条裤衩，神经兮兮的去追另外一个人，仔细一看，那个神经兮兮的人正是H的朋友，外号L，被追的那个人却是H。很快，L空手返回，对另一个坐在门口乘凉的男人说:“他讲他没拿——”另一个说:“明明看见他走的时候手里拿了烟——他自己的抽完了，盒子都扔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L和H本是同类人。
不记得是哪一年，L叫了十几个人在我的店里吃饭，那些人看上去都是社会上的小混混，饮料啤酒喝了不少，吃完后一个一个脚底抹油溜走了，最后L也准备开溜，被叫住，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没有钱……”
那次之后，很久都没见到L，只怕是老远看见我们就绕路了。
那次之后，L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后来又经常在大街上见到他，不是头缠纱布，就是手绑绷带，或者拄着拐杖，总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大概都是被人打的，很少见到他完好无损的样子。
其实，那晚我本不相信H会拿走L的烟,不至于连烟钱都没有了，只当是L被人打得多，糊涂了，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拿了别人的烟。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可恨之人，看似也有可怜之处，只是，却无法让人心生怜悯。
转眼间，8号已经过了，那顿饭钱估计又泡汤咯！
好在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好在那天我吃了个蒜球！在漫长的时光流转中，这事根本算个球！
在时间这个无形的酱缸中，每个人都是蒜球！
齐悦梦想社群第16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