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读书的学校和母亲千里之外工作的城市。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是岁末年关时,母亲风尘仆仆赶回家为我包一顿饺子。
生于八零尾巴的我在很多人看来是与“贫穷”无关的,但事实证明我确实从“苦”里走过来的。九岁放牛,十岁做饭,在那些让孩子兴奋的暑假里,我早起放牛,中午做饭,下午放牛……只因为夏天是收割稻谷的时节,我便每天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直到新的一学期开始。
这些苦我都能忍受,唯独不能接受母亲不在我身边。
母亲说:我不出去打工,你连上学买笔的钱都没有。我不懂,总是拽着她的衣角边哭边摇头,仿佛这样母亲就不会离开我到那个遥远的陌生城市去。可是,每次我都错了,母亲还是狠心咬牙地抛下我,拎着大包衣服坐上颠簸的三轮车渐行渐远。于是,剩下的三百多天我就在等待和思念中度过。
别的孩子盼过年,是盼花衣服、新鞋子;是盼压岁钱、大红包;是盼年夜饭、好吃的。而我,是盼远方的母亲归来,瞧一瞧我这一年有没有长高,看一看我这一年学习所得的硕果,夸一夸我这乖巧懂事的小女孩。
家乡过年是从小年开始算起,那时,母亲尚未归来。这一天若是天气好,便成了大扫除的特定日子。父亲会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扎上茅草做成的扫把,把家里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和灰尘扫一扫,我就负责把一些很久没用落了灰尘的物品拿到小河沟里清洗。
一切都打理好之后,我就在家掰起小手指数日子,等数到腊月二十七这天,我就会兴奋地到处蹦哒,逢人就说:今天我妈妈要回来咯!
好不容易熬完一个上午,下午的时间更是让我心神不宁。我差不多每隔十分钟就会跑到村头,努力地遥望马路上的动静,然后一次一次地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自言自语: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等到太阳下山了,妈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村尾,我会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声地呼喊:妈妈,妈妈……母亲这个时候就会放下行李,张开双臂等着我扑过去。为了这一刻,我等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也是这一刻,让我倍感幸福。
母亲回来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我不用洗衣服了,可以早上多赖会床了。最重要的就是年关赶集,母亲会带着我一起去镇上采购过年用品。过年要买的东西太多了,一般都是分两次采购,腊月二十八买些需要的用品,腊月二十九主要就是买菜。在那个时候,除了夏天能吃上父亲种的黄瓜果蔬以外,平时是不可能吃上的,但是年夜饭的时候母亲就会做清炒黄瓜,西红柿炒鸡蛋。我通常都是吃的不带嘴停的,哈哈,现在想想那时候虽然生活条件不好,但是食物纯正的味道是倍儿棒的。
年夜饭吃完,母亲会生个煤炉,煮上一锅茶叶蛋。然后在大簸箕下支个凳子,准备开始包饺子。我特别喜欢吃饺子,一年到头就盼着吃这回饺子呢!母亲包饺子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瞎起哄,偶尔包两个像月亮一样的饺子。母亲包的饺子有好看的花边,会整齐地站在簸箕里,我包的饺子只会在簸箕里睡大觉。于是,我不眨眼睛地观察母亲的包法,看的认真,包起来还是不会。倒腾几下,我觉得没意思了,就去把电视打开,等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播。那会儿,电视放出来的都是黑白色的,人物的鲜活和现在高科技产品是没法比了,但是那看电视的愉快心情却是现在不能比的。
等母亲包好饺子,节目都已经开始了,我昏昏欲睡的样子像极了小绵羊。母亲把我抱到床上,再给我枕头下塞一张崭新的两元钱,笑眯眯地说:“我们家小欢欢又要长一岁咯!”我半睡半醒地咯咯笑起来,心里想:跟妈妈睡觉可真好啊!
等到了初一一早,各种鞭炮声把人从睡梦里炸醒,我就跳下床起来洗漱。母亲会把饺子煮好端上桌,我津津有味地吃完后,就拿着扫把去扫地。这时母亲就会提醒我:扫地的垃圾不能倒出去,要放在拐角处堆起来,明天一并弄出去。我点点头,嗯……初一的规矩真多,不能拿菜刀,不能拿剪刀,不能去河里洗衣服,不能把洗脸水泼出去……
到了初二,母亲就会把我打扮漂亮,带着我去外婆家。母亲从来不让我要外婆还有舅舅们给我的红包,那时候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只觉得心里好委屈,以至于别的小伙伴跟我炫耀她春节所得的红包时,我只能低着头不吭声。
转眼间,初三就过了。初三一过,母亲就要出远门了,我万般不舍,企图说服她多陪我两天。但是她说:“现在走人少,火车有座位,过两天人多了,车票都买不着了。”我只好悻悻然地放下箍在母亲腰间的手,目送她远行的背影,等待着下一个新年。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都快步入中年了,母亲也老了。虽然现在每年都能一家人团聚,但是年味却不如小时候浓郁了。好在亲人都健在,且行且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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