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原创首发 , 文责自负!
或许小时候听多了《外婆的澎湖湾》的缘故,平原长大的孩子对大海有着无限憧憬,“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的景象时常从梦里浮现,不止是我,还有张有志。
小时候我和张有志是门挨门的邻居。那时候张有志还不叫张有志,叫臭蛋,张有志是长大以后的名字。小时候他妈妈为什么叫他臭蛋,我觉得与我们家后面的那条雪峰沟有关。
雪峰沟以前不叫雪峰沟,叫臭水沟。这条沟是通向城外的排污沟,也许是住的时间久了,那时候还不觉得怎么臭,但外面的人都嫌臭,尤其是下大雨的时候,外面的人都是皱着眉捂着鼻子,脚步快的像被狗撵一样,我觉得挺可笑,也太夸张了些。
我和臭蛋倒是盼着天天下大雨,因为下大雨雨水就会从沟里溢出来,水面相应的就大了许多,从窗户往外看就像海。我们在溢出的水面上跑,叫赶海,幸运的话还能捉到鱼。因为这点事,我和臭蛋都没少挨母亲的揍,因为要多费一倍的肥皂才能将那天穿的衣服洗干净。
大雨不是天天有,天总是晴的时候多。想赶海只有等,我俩的童年就是在一天天漫长的等待中度过的。等着等着,小城变了,一幢幢高楼像雨后春笋一样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人们抬头望天,只能看到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天,只有我们这儿的天抬头望不到边。
臭蛋也变了,变成了张有志。这儿的邻居也在变,慢慢地除了张有志外,再也看不到一张熟面孔。
直到有天傍晚张有志拎着一瓶二锅头和一只烧鸡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知道这唯一的熟面孔以后也见不到了。
张有志说他决定搬家了,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也叫臭蛋。我了解张有志,我俩都是普通工人,想凭攒工资买一套商品房,系上脖子不吃不喝也要等到下辈子。
我问他哪来的钱交首付?其实这句话真的不该问,如果不是趁着酒劲的话。
张有志说他哪来的钱交首付,搬出去是租房子住。用卖房子的五万块做本钱下海闯一闯。等挣了大钱,卖一处真正的海景房,闻一闻真正的海风味道,享受一下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的浪漫。他说让我把这儿的房子卖了,我们兄弟一起闯。
父母在不远游!我说这话时之所以不脸红,是因为张有志的二锅头起了作用。卖了房,一家人睡大街上啊!再说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去菜市场买菜,与老头老太砍价的本事都没有。
张有志见我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说,只喝酒。那晚我俩醉得一塌糊涂,竟管我们平时都是一斤多的量。
第二天张有志天不亮就走了,为了那心中的海景房奋力拼搏去了,我也适应了出门没有熟面孔的生活,继续为能拥有一片硕大的天空而骄傲。
张有志走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也没有主动和他联系,因为家家都有一摊子事。最近偶尔翻看朋友圈,发现张有志突然复活了,活得风生水起。不仅买了车,还买了房,真正的海景房。“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的浪漫,张有志做到了。小伙伴出息了,我从不吝啬我的赞。
张有志在评论区问我是不是还在那个海景房里住着?我说是。他说我真任性,抽空去他那儿看看吧,包吃包住,海鲜管够。我回复说有时间一定去。
“有时间一定去”,这句话敷衍人不分国籍,不分地区。张有志懂,我也懂。我想只要他过得比我好就好。
我觉得我过得也挺好,那天开发商找到我,说我住的这地方准备开发,给我置换同等面积的单元房,问我愿不愿意。
要说不愿意那是傻子。但令我不明白的是,挨着臭水沟开发楼盘,这房子能卖出去吗?可别赔了钱呐。
开发商笑着说,哥,甭操心我的事,你只管搬家,越快越好。三年后,还你一套海景房。
海景房?我的乖乖隆地咚!
次日搬家看见开发商对着臭水沟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说道:城里没地方开发了,真的没地方了开发了,我的身家性命就压您老这儿了。
还别说,开发商还真有别于其他的开发商,不建楼盘,先治理臭水沟。临近楼盘大约一公里的臭水沟全部挖深安装水泥管道,让污水从管道里流。然后管道上面两端打堰,注清水,栽莲藕。
岸边杨柳依依,风起荷花飘香,放眼过去,雪峰沟一片微波荡漾。一大卡车沙子往沟边上一倒,一处二十米见方的大沙滩出现了。
“陆地上的海景房,让生活在海岸停泊”。广告语一出,楼盘一夜之间火遍小城。城中人和我一样,太向往大海了,开盘的前一天夜里,售楼大厅外面就排起了长龙。开盘不到一小时,开发商以高出黄金路段同等质量楼盘一倍的价格两千多套房源全部售完。
虽然硕大的天空换来了巴掌大的一块天,但我依然很开心。因为以现在的房价我置换的这套房至少价值百万。一不留神迈进了百万富翁的行列是我没想到的事,但更没想到的是在小区里遇见了张有志。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的浪漫张有志实现了,我也想实现。那天我出去买仙人掌,迎面碰见了张有志。我问他不在海景房里浪漫来这儿干啥?他说来装修房子。
他有风湿病,医生说他不适宜在海边长期居住,看到开发商的广告语很是心动,故土难离啊!于是倾其所有花了一百多万在这买了一套房,说是要叶落归根。
当得知我也在这儿住并且我俩的房号还是门对门的时候张有志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说我们又是邻居了。
我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的浪漫,我们共同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