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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三爬出“狍袋”,赶紧的活动了一下筋骨,尤其是小腿处,凉意十足,几乎让他感觉不到小腿的存在。
重新燃起篝火后,冻僵的身体终于活动开。他望向昨日猎到的狍子,看到它已经被寒冷冻成了硬邦邦的一坨冻肉。还好自己昨天已经留存下一些,否则想从这坨冻肉上割下来些,可就费力了。
借着烤早饭的时候,他把这坨冻肉埋藏在雪地里,不要让乌鸦看到,否则它们会召唤来更多的同伴,坚硬的喙用不了两天,就会把这坨冻肉啃得只剩骨头。
昨天夜半时分,被寒冷冻醒的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一声某种动物的嘶叫,而声音,就来自他布置“地弓”的方向。
吃完早饭,简单的收拾一番,他背起枪向那里走去。昨天下的那几个兔子套,果然有了收获,三只肥大的兔子成了他的猎物。
还未走到布置“地弓”的地方,远远的,张三已经看到那里和昨天的景象有了变动。张三嘴角微笑了,再猎到一头狍子,他这趟进山可就没有白来了。待走到近前,他再也笑不出来,失望犹如清晨冷冽的寒气,透着冰凉;已经触动了的“地弓”处空空如也,雪地上只留存了一些动物的毛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看了看雪地上的蹄印,再捻起一些毛发,他认出这是驼鹿留下的,就是鄂伦春猎人口中的“犴达犴”。
张三立时意识到自己布置下的“地弓”力道小了,用来对付狍子还可以,但用在驼鹿身上,几乎跟马儿一般大的躯体,是不能一击致命的。
一阵懊恼涌上心头。
要是能够猎到一头驼鹿,他们一家就可以吃上一冬天了不说,说不定还能当上个“猎王”呢!
张三抱着一线的希望,顺着驼鹿留下来的踪迹,跟着走了走,看到了雪地上留下的血迹,在白雪中分外显眼。这不禁让他心底升起了一似希望;这些食草动物,只要身体上开始流血,那就预示着支持不了多久了。
张三决定沿着驼鹿的足迹,追踪下去。
张三所在的这片山,从远处看,呈现一个放倒的葫芦,他就在葫芦的第一个凸起处。而向北绵延过去,就是一座更高的山岭。越过这座山岭,穿过一片樟树林,来到一处长满了达达香的山丘。那里,此时的孟九山正坐在雪地上,满意的看着眼前一头已经死去的黑熊。
这头黑熊可是费尽了他的力气。
孟九山是最早进山狩猎的猎人。他进到山林里,先是在一处山坳处蹲伏了半宿,猎到了两只狍子。在将狍子割掉耳朵,埋在雪地里后,他就赶往这片山林。他在秋天时,就已经发现这里有个黑熊用来冬眠的地洞,只是那时,这里的熊还在山林里游荡、觅食,为冬天的冬眠储存脂肪。
对于一名猎人,能猎到一头黑熊,才是最大的荣光。
仗着秋天时留在树干上的印记,他很轻松的就找到这里。还未走进熊洞时,看到那里的雪地上冒出一朵一朵的冰凌,他就知道,熊洞里已经有了熊正在冬眠。冰凌是里面的熊呼吸时产生的热气形成的。
孟九山的心头,涌上一阵愧疚,自己的行为是否有作弊的嫌疑呢?作为一名猎人,去猎杀先前已经知道猎物场所的猎物,不管怎样说,尤其在竞争“猎王”名号的时候,都是一种说不出口的行为。但他太渴望“猎王”这个称号了。作为一名鄂伦春的猎人,一辈子没有获得过这个称号,他无脸去见地下的先人。
观察了一番地形后,孟九山心里有了谱。唯一让他感到为难的,是最好把熊引出洞外来猎杀,如果在洞里就猎杀了,怎样把死熊弄出洞外,可就是个麻烦事儿。
孟九山躲藏在附近的山凹处,把马儿拴在远处。先是简单的吃了口中午饭,借着吃饭的空当想出了主意。他先是把猎枪上的“散弹”拿出来,从行囊装子弹的另一边掏出两颗“独弹”,装到猎枪上。“独弹”是弹药里只有一颗弹丸,而手指头大小的弹丸可以具有很强的杀伤力,专门用来对付熊和驼鹿等身躯庞大的动物。
他先是在丛林里捡拾了一些桦树皮、枯枝和残草,拿到熊洞口处。将两边的雪向外扒拉一番,彻底的露出了洞口。在他做这些的时候,他听到洞内传来熊的“哼哼”声。冬眠的熊,是不会轻易的跑出来的,除非感受到了危险。他迅捷的把桦树皮点燃,塞到枯枝下,看着枯草被引燃后,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熊洞后方,端起猎枪对准了洞口的方向。
枯草很快被点燃起来,冒出浓浓的白烟,而风向正是对着洞口的方向,一阵阵的,向里面飘去。
洞里传来熊打喷嚏的声音,而后又传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孟九山的心,狂烈的跳动起来。他知道熊已经受不了浓烟的熏呛,就要出来了。枪口牢牢的定在了洞口的位置。
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从洞里传出,片刻间,一只黑熊的爪子最先探了出来。巨大的熊掌先是推起一把雪,把洞口的火堆覆灭。
一阵白色烟雾瞬间升腾而起,遮挡住孟九山的视线,他瞪大眼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熊一旦身体全钻出来,就是个威胁。他这一刻,把握时机是最重要的。
烟雾散去,一颗熊头露了出来,孟九山不再犹豫,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时机刚刚好,这头熊的大半部身体还在狭窄的洞穴中,一声轰鸣和随即而来的头部重创让它奋力一冲,冲出了洞外,却也随即趴卧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孟九山的猎枪仍旧指着卧倒的熊,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直至一袋烟的时间过去,看着没有了气息的熊,他才放下心来。这般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前年的一个猎人就是在猎熊时大意,以为熊已经死去时,近前查看,却被还剩下一口气的熊一掌撕开了胸脯,死在回去的路上。
熊脑袋上流出的血液,染红了一片雪地,红白相间,分为耀眼。
孟九山得意的坐在熊尸旁的雪地上,看着他的战利品。无疑,一头熊,在“猎王”的称号上,是很有分量的。但这种好心情,却没有维持多久,他琢磨着,自己能猎到一头熊,那些进山的猎人,哪一个不是狩猎经验老到、胆大心细的,他们也能猎到熊……
孟九山站起来,掏出匕首,滑开熊的肋骨处,把熊胆取了出来,放到挎包里,连带着割了块熊肉。而后掘了一会的雪,把熊彻底的掩埋住。他背起枪,骑上马,决定再去山里转一转,最好能够再发现一个熊的洞穴。
他向山另一面搜寻过去,那里是阳坡,长满了樟子松,最适合熊用来掘洞冬眠。
天黑时分,孟九山只猎到了两只山鸡,一只狍子,他希望寻到的熊洞,却没有发现。无奈,只好停下来休息睡觉。他烤了一只山鸡和熊肉,喝了半斤多的烧酒,才钻进“狍袋”中,心满意足的睡去。
第二天,孟九山简单的吃口饭,就骑马上路,向着山岭的西北方向寻去,这是他昨天喝酒时就定下的计划。
当他发现第二个熊洞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昏暗的阳光有气无力,他打马从一棵倒卧的樟树旁走过,不经意的回头间,一片浓厚的冰凌出现在眼前。这个发现,几乎让他惊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