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皓天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前脚刚到营地,后脚就被押了回来,还被判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他本因为自己是要战死沙场的,就算不死,也会有人趁乱把他杀死,既然皇上摆明了要除慕家而后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战死沙场,也是全了他一世英名,可以保住家人性命,他也认了。但显然那些人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几年赋闲在家,也少了几分政治的敏锐,但此刻,他已经清晰的感觉到,有人设了一个局,就等着他们一家走进去。但何琼绝对不是主谋,虽然他们朝堂不合已久,但一个文官一个武官,他不会这样费尽心机的对付他。只能是有人在背后策划,他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但到底是谁会这样恨他,不惜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才罢休。慕皓天自视一生光明磊落,无论是战场杀敌还是为人处世,没有半点背后苟且之事,而且是拿灵儿的事来作文章,看来这个人一定是了解他至深,他不禁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官道上人烟稀少,慕皓天只顾低头沉思,也没有在意因天气炎热而不停滴落的汗水。但那几个走路的官兵却有些受不了了,几个你推我,我推你的,终于推出个倒霉鬼,讨好的对走在最前面的侍卫统领,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男子道,“顾统领,您看我们已经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想必您也累了吧,这天也热的太不寻常,您看……”那顾统领回头看了一眼慕皓天,又看了看他们几个,眉头一皱,面无表情的道,“你去前面看一下,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是,是是!”那官兵欢快的跑去了。不一会就转了回来,高兴的道,“顾统领,前面有个凉亭,茶铺!”顾统领轻轻哼了声,算是答应了。慕皓天总觉得这个侍卫统领有些面熟,但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顾统领就是顾月明的侄子顾卫,难怪慕皓天看着眼熟了,他本身和顾月明有几分相似。
几人到了茶铺,这茶铺实质上就是一个简陋的凉棚,两间临时搭建的木板房带着一个稻草搭成的棚子,棚子下面几张简易的桌凳。已经有几个粗汉正在大碗的喝着茶水,一边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什么。几个官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叫着老板快上几碗茶水,还不忘先请顾卫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他们另外坐了一张桌子,当然慕皓天也坐了下来,其实一路上几个人也没有为难他,对他还有几分礼让,毕竟慕家的英名,他们都是从小仰慕着长大的,即使上头判了罪,他们也不想落井下石,更何况顾卫受了顾月明的指示,自然也不会苛待他。
老板答应了声,走了出来,满面含笑道,“客官稍等,马上来!”顾卫抬眼看了一眼年过六旬的老头,面沉如水。几个官兵大声道,“快点,多上几碗,爷渴死了。”那老头看到慕皓天时,眼光一紧,不动声色的大叫道,“嫣儿,快上茶!”
一个身着浅蓝布衣包着头巾的妙龄村姑走了出来,端着一盘茶水,几个官兵看到她明显一怔,没想到这乡野村妇生的这般娇俏。慕皓天本没有在意,那村姑到他面前,放茶碗时,故意一顿,他抬头一看,心下震惊,这村姑赫然就是赵嫣,只见她飞快的使了个眼色,身为一方将领的他瞬间恢复了正常。顾卫看到她的容貌后也是一震,不同的是,别人是惊艳她的美,而他却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这荒郊野外突兀的茶铺和美人,身为侍卫统领的他直觉的感到心凉,站起身大声道,“不许喝!”但为时已晚,他的那几个手下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显然茶水里有迷药。他抬起头,刚刚年过六旬的老农夫嬉笑的看着他扯掉了胡须,这人正是李玉,另一桌喝茶的客人也站起身围拢了过来,而慕皓天已经被那赵嫣拉到了一边,解下了枷锁。
顾卫冷哼一声,飞身挺剑就刺,李玉那几个手下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武功也是不弱。顾卫是顾月明最看重的接班人,虽然有顾云长,但到底不是亲生,后来知道了他是慕皓天的儿子,更是恼怒的难解心头之恨,懊悔自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看到流落街头的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就收留了他。而他越长越有几分他当年冷傲的风姿,就认了他做义子,倾囊相授,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叫他如何心平气和,直到布下这样的计策,而他对自己的亲侄子顾卫更是倚重了几分,在练功上也对他下了一番苦工。一时间只听得桌椅碰撞的“砰砰砰”,凉棚也毁于一旦,午后炙热耀眼的阳光下只见刀光剑影。
赵嫣拉着慕皓天到一边,吹了一声清哨,不远处一个人打马前来,正是马晋。他身后还跟了一匹马。看到慕皓天,激动的道,“老将军,快上马!”赵嫣道,“慕伯伯先走,此去山里五公里处,有几间农舍,马总管送您过去,您在那里等我们。”慕皓天也不推辞,点点头道,“赵姑娘小心!”刚跨上马,只听远处一阵笛声传来,幽幽咽咽,如泣如诉,众人仿佛定了身般,一动不动。赵嫣脸色一变,一个感觉很远又很近的苍茫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道 “想走,没那么容易吧!光天化日之下拦截朝廷重犯,尔等知罪吗?”话音一落,几人只觉的眼前一花,一个身影飘然落在众人眼前,青布长袍,花白头发,神情潇洒。
赵嫣失声道,“师父!”顾月明淡淡撇了她一眼。转头对慕皓天道,“大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慕皓天在看到顾月明的第一眼,心中一下子清明。他微微苦笑道,“二弟,拜你所赐,我很好!” “哈!哈哈哈!”顾月明不由得大笑几声,“大哥还是如此的通透,不似三弟那般糊涂,本是喜事,却让他变成了丧事!”
慕皓天一怔,“你说什么,三弟,三弟怎么了?”
一旁的赵嫣痛声道,“慕伯伯,孟叔叔他,他自撞身亡,孟姑娘掉下悬崖,生死未卜。”李玉他们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顾卫大叫一声叔叔,他已经越来越吃力,正焦急间,看到叔叔到来,心中大喜,一晃虚招,急忙退到了他身边。赵嫣的话,也刚好被李玉听到,虽然早一步知道了消息,心中却仍如万箭穿心,看到顾月明时 ,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扑上去和顾月明拼个你死我活。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时候,只得生生忍住了。慕皓天闻言身子晃了晃,险些昏倒,指着顾月明颤声道,“你,你竟如此心狠手辣!”顾月明淡然道,“云烟那丫头果然找到了你们!既是如此,大哥就跟我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慕皓天怒气冲冲的道。顾月明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哥还是一样的爆脾气,当然是抓捕你归案了,你当真想要满门抄斩吗?”
慕皓天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道,“二弟,你,你竟是大内密探!这么多年你做的好隐秘!只是我不明白,皇上是怎么会答应你们除掉慕家的,我们慕家向来忠于皇上,不吝其它。”顾月明哼了声,“你连金国王爷都得罪了,更何况还有愿意相助我朝的西辽萧腾父子。”为了消灭西辽,你说皇上会不会舍弃你们,我也不过是公报私仇罢了。”
慕皓天怔了好一会,终久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要能消灭西辽,牺牲我慕家又如何!”
他看着顾月明道,“我随便你处置,慕家老小全部卸甲归田,你饶过他们的性命!”
顾月明闻言哈哈笑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是你的儿子要对你怎么样,好好等着吧!说完”毫不在意的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知道了又何妨?反正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又看向赵嫣道,“嫣儿,为师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嫁给我的侄儿!”用手一指顾卫。 顾卫自己也是一愣,但随即了然的笑笑。赵嫣愤然道,“若我不答应呢?”
顾月明目光一沉,厉声道,“那和他们一样!”说着挥掌袭向一直怒瞪着他的李玉。慕皓天和马晋对上了顾卫,他们在战场上杀敌那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对上江湖高手,根本就不够看的,几个回合,马晋就被顾卫一掌击飞数米,当即吐血不止。慕皓天急忙奔到他面前,扶起他,“老马,老马你怎么样?”马晋抬起头,吃力的抓住他的衣袖,“老将军,对,对不起,我不能在——在陪您,服侍您了——您,您保重!”他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仿佛不愿意松开,但到底还是慢慢的垂下了。“老马,老马!”慕皓天不由掉下了一行浑浊的老泪,这个和他一起长大,陪伴了他一生,终身未娶的老搭档,老伙计,再也看不到了。他慢慢的放平了他,怒呼一声,“顾月明!”就要扑上去,却被一直看着他的顾卫一下子打昏了。然而这一声呼叫,却救了李玉一命。李玉的几个手下已经是死的死,重伤的重伤,眼看李玉就要遭此不测。顾月明听到叫声,分神之际赵嫣咬了咬牙,挥剑上前挡开了他的掌力,但顾月明是真正的高手,他们纵然一起,实力也和他不可同日而语。掌力开合之间不可抵挡。两人对视了一眼,知道已经无可挽回,赵嫣使了一个眼色,猛的挣出一样东西,只听“砰砰”几声硝烟弥漫,待顾月明看清后,已没有了两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