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有一条河流,山腰下有一块平原,河流就从这平原中穿过。河岸是一排水泥房子,隔了一条街,对面就是另一排水泥房子。
这是一条挺老的街,在我上小学时它就是这个样子。黑色的电线连着两根电线杆,横过这条老街,做出无聊的样子。
有些改变的就是菜市场边儿上的公厕,再没人打扫,脏得让人开始相信它真的只是一个公厕。还有就是街的尽头、大榕树的对面新开看一家店,这个店还没有名字,墙壁粉刷得洁白,货价都是崭新的,店面挺宽敞。店主是一位老阿婆、戴一顶淡蓝色的帽子,红色马褂上绣着紫色的花,里面穿一件灰白格子的衬衫,一条灰色裤子,一双布鞋。和所有这个年纪的阿婆一样,她也有满脸皱纹,花白头发,一口假牙。星期二下午,一个女孩走到大榕树底下,踱来踱去,边用手拍打着蚊子,感叹自己的血太好喝了。事实上,就像苍蝇喜欢缠着一块烂肉一样,蚊子也喜欢叮人,只要它还是个活物,如果它不是个活物,那苍蝇就该来了。
对面,阿婆的店里冷冷清清。三个老头正围着一张木桌打扑克牌,阿婆提来一个板凳,坐在店门口。一个老头起身问还有没有开水,阿婆用手指了指,又起身欲要给老头倒水,老头说不用。于是阿婆又坐了回来,看着榕树下走来走去的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嘴里不停嘀咕着什么。
女孩在等一个人,就像曾经十六七岁的少女曾做的那样,她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她丢失了的少年,十年的时光已然消逝,却并为让重逢成为可能。她在等待十年前的孩子,她在等待一场邂逅,她也在等她的内在小孩,她的心情紧张而又愉悦。这样的等待对那些已经老如阿婆的曾经十六七岁的女孩,想必也是美丽的回忆。
阿婆看着女孩,也看着对面的青山、山谷中的小河,温柔地笑。“阳光总是勾勒出最美的脸庞”,阿婆温暖而慈祥的目光与女孩的目光交汇,让女孩明白了这句话。
女孩摘下榕树的叶片,顺着叶脉把叶子撕开,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一串动作。女孩又看向了阿婆,她看着阿婆的眼睛,她断定,阿婆是个人善良的人。她想,有一天,她是不是也会像阿婆一样卸去云衣花蓉,花白头发,一口假牙,温柔微笑,坐看山水。到了这样一个活一天赚一天的年纪,她是否也能安定从容看门前山水。她忽地想起余秋雨所说的“老年是如诗的岁月”,她还不能理解、无法体验这如诗岁月,可她却对这如诗岁月充满向往。她总是想太多,想太远。
又过良久,女孩走进阿婆的店里买水喝,阿婆笑着找了钱给她。她突然觉得她应该在阿婆这儿多买点东西。
她从店里走出来,身上的二三十块钱全花光了,她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也许是因为她被阿婆的笑容打动,她就想着多帮阿婆一点。
女孩一直在等待,最终没有等到她丢失的少年,也没达到她的内在小孩。她走得太快,她的内在小孩赶不上她,而她的少年走了下相反的方向。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以至于我是语言也很晦涩,甚至我也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我要什么样的结局,我要去问我的内在小孩,去问她的内在小孩。她的思维太跳跃,她太敏感,她能抓住每一个感人的细节,她被伤害,她太容易就原谅,她爱生活。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她的一种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