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博物馆出来,熊心说先送我回家,反正步行很近,于是我们穿出广场,往下罗家湾走去。
过了条马路,走进一个小超市,买了两只冰棍,一边吃一边悠然的往前走,经过建行,经过闭市了的菜市场,经过女主人打着瞌睡的肩颈按摩店。看起来还算现代化的便利店,门口摆着一筐筐的咸蛋,混搭得意外的自然。
这条路是重庆的老街巷,高大的黄桷树荫庇道路,两旁各式的铺子里,店主们昏昏欲睡。
我又在一家老杂货铺里买了一把4块钱的蒲扇,在一辆水果车里买了一大爪葡萄,7块钱。一条500米的路,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往前挪步,啃着冰棍,摇着蒲扇,花了不知比平时几倍的时间才走完。
这条路是一条能让人想起童年的路。蒸人的暑气,昏睡的欲望,叶缝漏下柔和的阳光,像极了小学放学回家的路。小时候渴望而常不可得的冰棍儿,如今可以自己任性的买来吃,只是难以感觉到沁入心脾的凉了。
因为房租便宜,所以我和朋友租住在下罗家湾。
楼下是传统的菜市场,每早从这里离开时,卖水果的,卖菜的,卖杂货的,各式摊子早已经支起来了,让人很想停下来,问问新鲜水灵的瓜菜多少钱一斤。
往外走不消三分钟,旧街市的气息就荡然无存,躲无可躲的都市化气息,早高峰的魔鬼三号线,立即将人拉入快节奏的生活里去。
等到晚上再回到这里,昏黄的路灯已亮起多时了,高大的黄桷树依旧不言不语,老楼里传出锅铲叮叮哐哐的声音,猫开始活跃,游荡在砖瓦梯坎间,睥睨窥觎着经过的人。再往里走两步,烧烤摊,火锅店,热热闹闹的。
我对生活是那样的无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让我觉得神秘而有趣。明明在水果店买水果,隔壁杂货店的老板娘也过来帮着张罗;有一个小哥,总开着一辆三轮车卖水果,有时候是香蕉,有时候是桃子,一次只卖一样,每天总能卖完;大爷们在纳凉洞口下象棋,打桥牌,输赢都没谁发出多大的声音。
有一个女人,总是一根小板凳,面前一块宣传的塑料布,就是一个摊子,卖的是墓。很多老人和她打牌,她总是插着腰专注牌上,从来没听她提过一句有关墓的事。
这里的很多店都养猫,杂货店,饮料批发店,菜铺,小面铺,大多是土猫,也许和这一代老鼠猖狂有关。
有时候,我觉得我可以在这样的街上坐一天——如果有时间的话——摇着我的蒲扇,和老邻居闲聊。纵然无所事事,也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焦虑,在这里的人很明白,没有应该怎么样的生活。人们不紧不慢的姿态,足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如果要体味一座城市的本地味道,人们首先会想到的就是当地的旧街市。
重庆的老街不断被拆除,十八梯,下浩里……但是这里是安全的,我从不为它担心,它的建筑群还算年轻,离拆迁还早。并且,老街是从来不会消亡的,毕竟,老街从来不只是苍老的石板和低矮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