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宏杰老师,行走江湖30年,零距离记录两个农民“招妻”的经历,一个大时代里小人物的充满了曲折、挣扎、追逐的婚姻故事。
故事一的主人公叫老三,一个因为小儿麻痹而环游腿部有残疾的男子,和母亲走在相亲的路上。他八年经历了悔婚,骗婚,离婚。直到2006年年初,历经曲折的阿三才“买”了个媳妇并生了个女儿。图为1991年的时候母亲和老三一起到河南叶县去相亲的路上。
老三先娶了个有智力障碍的“憨姑娘”,但是她不肯跟老三过夜,老三也不愿用暴力,只好离婚,然后就去宁夏“招妻”。之后经历了一番周折,老三找到了一个媳妇下了聘礼,但是第二天早晨走时,女孩瞎了眼的母亲在寒风里扶着墙大哭,女孩穿着新棉袄,蹲在脏雪里埋着头哭。真正嫁给老三之后,这个姑娘不干活,还不断地在小卖部赊东西吃,家里受不了,给了100元钱,让她回去。老三后来又遇上一对兄妹,给了一万二,还有金戒指、金耳环。结果老三遇到了骗婚的,人财两空。最后老三再去宁夏,这次招来个叫“红梅”的媳妇,生了小孩,可是过了两年,红梅想家了,还喝了农药。老三只好让她回去,可不久她又回来了。老三固然穷,但红梅的家更穷。
在不好和更不好之间,谁能有什么选择呢?
起初看到书名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一部对我胃口的书。老实说,我对于“招妻”的说法还不是太过于惊讶,毕竟自己来自一个小地方,多多少少看过,也听过一些人“招妻”“买妻”的事迹,那些女子有南方偏远地区的,有越南的,总体的特征都有些黑瘦,眼神飘忽,怯懦,羞涩,不怎么敢正眼看人。但是与我身边的人比起来,老三和刘祥武的历程似乎更加艰难了一些。
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红梅坐在沙发上,她母亲单腿跪地,趴在女儿腿上,拉开女儿的羽绒服,看看里面穿的是什么,又趴的很近,看看女儿身上的裤料说:“女儿,你有钱了,穿的这么好,我过去跟着你过吧”红梅看看老三,面露难色,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她拿出100块钱塞给母亲,母亲推辞了一会儿就拿住了。▏
第二天他们就借着买东西的名义逃跑了。留下那个老母亲继续贫穷着,困苦着,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呢?但凡有一点办法,谁会丢下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母亲呢?我没有办法去批判和谴责什么,这就是个现状,就是一个很悲剧的现象。很多东西不能轻易谴责,你得先知道“为什么”。
“人的生命有时就像一粒种子,随风飘落在什么地方都得生根发芽成长,哪怕这种生长有时是扭曲着的。恶劣生存环境中的人们想要改变生存条件,唯一选择就是迁移到自然条件好的地方去,现在还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想地做到,但对这里的姑娘来说远嫁就是唯一的出路。”
老三无论如何,尽管日子艰难到如此地步,最终还是找到了红梅。我想,在黑暗和冰冷中,在生活那无尽的狠狠的洗刷下,如果有个人还能彼此碰碰额头,依偎一下,多少是一点心灵的慰藉。红梅亦是如此。
而刘祥武不一样,刘祥武是一个聪明人,有一些文化和灵活的头脑,他懂得利用媒体和舆论,利用手上所有的资源,但因家境贫穷,没有田地,久病的老父亲和患精神病的哥哥,靠自己只身漂泊打零工为生的他,希望找个妻子“能生个孩子传宗接代就行”的梦想,似乎变得很遥远。他无法改变自己的现状,无论如何都不能。
刘祥武说:我没图什么,也不用可怜我,也不用心疼我,我也不要虚的,我就是想要一个家。
病了的父亲,疯了的哥哥,三个男人在破旧的房子里能干什么?只剩下相顾无言,连泪千行也是奢侈的,那“惟有泪千行”只能在心里流一流。最后真正打动我的是他的善良,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已经山穷水尽了,还是被天性牵引着去伸出手。但马宏杰没有把他塑造成一个纯粹的高尚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也市侩,也会利用人,这是这本书的真实之处。
“我想在我死之前,看看这个社会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马宏杰希望自己能够活得长久一点,能一直拍下去,“做到他们死,或我死”。照片很真实,就是写实,并没有把他们故意拍成底层,故意拍的让人同情和可怜。预设主题进行创作是很可怕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不俯视着去描写,是最大的尊重。
其实,老三也好,刘祥武也好,都只是一个缩影,只是透过时代的窗口正好被窥见的一块血痂子,揭开血痂子,看到的是繁荣时代里深藏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