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暖了青山，霞光万丈，乾坤朗朗。
山间竹轩，百花斗艳，林鸟争鸣，碧池泛清波。
竹轩碧池间，一方青石上。
“爹爹，爹爹，你不要睡嘛，你还没给小云瑶讲你和娘之后的故事呢！”小女孩抱着中年男子的手臂，摇晃着。
“没啦。”男子也不睁眼，梦呓般说道。
“不嘛，有的。”小女孩不依不挠。
“没啦。”
“爹爹骗人，云瑶不理爹爹了，呜呜……。”小女孩一把放开男子的手臂，用手捂着眼睛。“爹爹骗人，云瑶不理爹爹了，云瑶找娘讲去。”
男子一听，那还了得，立即端坐身子，把小女孩抱在怀中，摸着她的小脑袋，连连道：“云瑶啊，要乖乖的，不哭不哭啊，你不是要听故事吗，好好好，爹爹讲给云瑶听。”
小女孩一下子破涕而笑，“好呀好呀，爹爹最好了，云瑶才没哭呢，云瑶骗爹爹的。”
“你呀，可别把她宠坏了，看着小，人精着呢！”温婉轻柔的声音传来，父女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两人身后，一女子款款而来，云髻高盘，肌肤胜雪，即是身着布衣，也遮掩不住她的绝世风华。
“娘，快来快来，爹爹给云瑶讲爹爹和娘的故事呢。”小女孩欢快的招手。
朝阳照耀在三人的身上，闪着金色的光，温馨而又幸福。
“……当时，我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心头却又一片安详，失去了颖儿，于我来说，就是失去了所有，我想，一个人一无所有，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没有挣扎，没有恐惧，我唯一的念头，就是祝愿颖儿能够幸福快乐……”
小女孩依偎在男子怀中，安静得出奇，女子靠坐在男子的身旁，看着他的侧脸，淡淡的微笑着。
“在生死弥留之际，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唤，有颖儿的声音，还有那个老头，那个讨厌的老头，他就这样把我救了出来，却又丢下了我，与美丽的镜月湖永远作伴，他让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个讨厌的老头……”男子的仰头看着朝阳，是那么生机蓬勃，那么恢弘壮阔。
“当我睁开眼见到你娘的时候……”男子转过头来，一双沧桑的眼中深情如海，女子浅浅一笑，握住那双温厚的大手。
深情尽在不言中。
岁月确实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能使生死相许的爱情平淡寡味，能让深入骨髓的仇恨消弥无形，只是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一些情，纵然千年万年，沧海桑田，依旧相守如初，如美酒，愈来愈醇。
“感谢上苍再一次给了我生命，感谢佛祖让颖儿回到我的身边，无法言语的喜悦，我只想对天狂呼，我紧紧的拥着她，害怕这一切只是幻象，清醒了，也就烟消云散，我想，如果这是梦，我宁愿永远沉眠……”男子语气深沉，似乎沉浸在当时的记忆中，突然，他感到手臂有温热的水珠滴下，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云瑶，怎么了？”男子温声问道。
“爹爹，云瑶好想哭。”小女略有些哽咽道。
“是爹爹不好，爹爹不说了啊……”
“不！云瑶要听，云瑶不哭了，爹爹你快讲好不好？”小女孩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坚决道。
男子转头看去，美丽的女子微微点头。
“……好！”
“……后来，你娘告诉我，她收到了我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只是当时被她的爹爹发现了，你娘没给，从那天起，小月也被禁足府中了。那个讨厌的老头、也就是我的老伯，他在送完信后的途中，被打得昏迷，庆幸有好心人送他去了医馆。而那些打他的人，并没有落的了好，他们五人死了四人，被蛇咬死的，事情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这也就是善恶有报吧。”
“出嫁那天，是你娘的丫鬟小月盖上了红盖头，你娘不同意，小月就拿着刀抵在脖子上，那个傻丫头，她可是真都做得出来的。还有秦家公子和你娘的好姐妹夏小姐，他们与小月商量好了的，就瞒着你娘，那天，他们帮助你娘逃了出来…而这一切，我却毫不知情，我真傻，我也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选择了以死来逃避一切……”
男子沉默了，他还是无法释怀，那个懂事又“泼辣”的小丫头，那个误认为他是花和尚、骂他“呆头”的小月儿，听说她过的很不好，那夜之后，她被赶出了李家，却又因为怀上了孩子，李家把她接了回去，只是，其中苦楚又怎能为外人道？只能兀自往肚子里吞。再也没有了那个鬼精鬼精的小月儿，再也没有了那个单纯护主的小丫鬟，有的只是一个在李家受人欺凌、处处忍让、麻木呆滞、对生活绝望却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行尸走肉，只是，上天是否太过残忍？就连那一丝希望也太过渺茫，他的儿子，从来没有正眼看她，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娘”。
手被用力的握住，像是要给他力量，一双光滑的小手轻轻刮过他的眼角，一声饱含依赖的稚嫩呼唤荡漾在他的耳边：“爹爹，云瑶乖乖的，不哭……”
男子回过神，刻意笑出声来，“好，云瑶乖乖的，不哭！”转过头，看着身旁女子温柔又坚定的眼神，男子用力点头，似乎在许诺什么。
小女孩掰开两人紧握的手，把自己的一双小手一人一只让他们握住，“爹爹，你给娘亲写的最后一封信是什么呀？”
男子出神的看着女子，女子凝眸一笑，偏过蓁首枕在男子的肩头，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柔声念道：“天涯海角，愿卿相伴！”
朝阳照耀在三人的身上，闪着金色的光，温馨而又幸福。
…………
世间多异人，宁安城有一位半疯半癫的老道，人送雅号“半老仙”，性嗜酒，广结友，行走于世，半分清醒半分醉，潇潇洒洒，过不留痕。
一日，镜月湖畔，相思树下，半老仙临湖而立，挽袖一壶狂酒，放声高歌：
前世相伴
今生再续未了缘
素手轻挽
踟蹰书一纸信笺
可怜人儿
痴痴缠缠
是天意的垂怜
我愿
永生永世跪伏佛前
为你祈愿
只为
今生今世佛祖佑你
幸福平安
思忆
那梦幻的夜晚
流光也缱绻
多情的明月弯弯
有天籁婉转
惟愿
你明媚的笑颜
永驻我心间
美丽的蝶舞翩翩
是花在眷恋
在这
清风吹起的湖畔
百花争艳
怎如
你嫣然一笑回眸
天地黯然
……
“唉！命运的交换，也不算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