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他拿到了云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要去昆明读研了。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分手的时候,他对我说:我等你到27岁,你若不来,我就去流浪。算一算,他如今刚好27岁。没有去流浪,去了学校读研。
认识张先生的时候,我读大二。他是一所师院的学生,比我高一个年级,因为想找我借专业书考研而结识。他幽默、风趣、博学,又表现得十分崇拜我,加上同一个专业,话题更是从来不缺。
感情上一张白纸的我迅速接受了他的表白,正式告别了19年的单身生活。我开始用约会代替看书,用公园代替图书馆,用餐馆代替食堂。
三个月后,带他见亲友团——寝室众姐妹。席间,同一个专业的一桌人天南海北的侃大山,其乐融融,气氛十分不错。
按照我们寝室的习惯,当天晚上的卧谈会,他们要发表对于张先生的看法。
室长先发言:不高不帅,人倒是挺幽默的,也很善谈,赞成。
大家各自发表了意见,大都还算满意。
就在我们各自玩手机酝酿睡意的时候,饶饶突然问道:“你们出去吃饭都是谁付钱啊?”
“当然是我啦。”我很自然地回答。
“可是这次是过姐妹团的关,他竟也完全没有买单的意识。”
这时候寝室瞬间炸开锅了,纷纷抛问题,不外乎就是出去约会玩些什么,怎么消费,谁买单之类的。风向开始一边倒,认为张先生完全舍不得为我花钱,这是没把我放心上。
“呃......可能他忘记带钱包了?”我弱弱的辩解道。
“你不知道手机支付么?而且也不能次次都忘带吧!”饶饶一点都不给我留面子,直接点了出来。
仔细回想,第一次约会是他带我骑自行车,他买单,后来基本就是我买单了。
这件事后,我成了我们寝室公认的“包养小白脸的小富婆”。
小插曲过去,日子依旧,但我心里却开始有些别扭。此后我便有意无意地开始关注我们相处的模式。姐妹们说,看一个男生爱你的程度,要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
我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偶尔提点小要求,却不曾想,把这段关系推向了终点。
饭后散步,路过水果店,我对他说,我想吃桃子。他便去买桃子了。
“老板,桃子怎么卖?”
“六块钱一斤嘞,不讲价!”
他回头看了看我,又问老板:“香蕉怎么卖?”
“香蕉便宜嘞,两块钱一斤。”
然后他果断买了三根香蕉送给我,还说香蕉促消化,美容养颜什么的,扯了一堆废话。
还有一次,相约爬山,我在冷风中等了他两个小时。他刚到就不停地道歉,说请我去吃这里最出名的米线赔罪。
他吃完了一直看着我吃,我有些不好意思,问他是否再吃一碗。他摇了摇头,说吃饱了,让我慢慢吃,他去外面等我。等我走出去的时候,老板提醒我还没付钱。原来,他的“去外面等我”是去外面等我买单。
钱不多,但我很不开心。十块钱一碗的米线而已,但正因为钱少,我才更在意。我相信,十块钱对于大多数成年人而言,都不是问题。如果我消费太高,你可以不理,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作为情侣,你请我吃十块钱一碗的米线还等着我顺便给你买单,这就伤我自尊了。
我忍不住给众姐妹吐槽了些类似的事情,他们态度一致劝我分手,还是那句话,这个男生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可是我舍不得啊,除去钱这件事,他对我挺好的。他会在我走累了给我按摩脚,会请人在公交车上给我占座,会畅想着把我计划进他的未来......
又过了一个月,去古镇游玩,回来的时候堵车,错过了寝室的门禁时间。不得已去了酒店,他却十分不规矩,借此提出发生关系的要求。我拒绝,他仍不死心,竟以“女人说不要就是要”的歪理动手动脚。我一气之下分手走人。
他朋友来劝和,我态度坚决,简单列举了几件事,问他认为这样的表现我是否可以自欺欺人的说他喜欢我。
张先生没有说什么,此后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就像不曾来过。
事情过去了几年,有一次去那个城市出差,张先生约我见面。
他说,好久不见,我请你吃饭吧?
我说,好。
他告诉我他连着两次考研失败,去了一个县城的中学当老师;他告诉我他的论文刚发表,可以评职称了;他告诉我那时候他很穷,生活费常常不够,还要挤出钱买考研资料;他告诉我他还喜欢我,是唯一喜欢的人,能不能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他告诉我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时过境迁,虽然还会有触动,却再没有当初的心动。
吃过饭,我去结了账,我们在饭店门口道别。
他张开双手,问道:“可以给个拥抱吗?”
我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年,在公交站台,笑着张开双手,对我说:“可以给个拥抱吗?”
我向他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停下了。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慢慢垂下双手,又扬起右手使劲朝我挥动,喊道:“回去注意安全!”边说边后退,然后一个转身,走进了拥挤的人流。
这段感情,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常常想,若是当初他没有窘迫到那般程度,或者他直接告诉我他的困难。结局,会不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