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自力
我父辈一直在农村，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父亲常常告诉我们，“劳动的姿态最美”。
所以，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们兄妹打从记事起就帮助父母做些农活。可以说，劳动伴随着我们成长，劳动给了我们最好的教育。“要想有饭吃，就得去下地”，父亲最朴素的话语，却有最深刻的含义。
01
我是家里的独子，按说在农村算是比较娇惯的，但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感谢父亲的开明，不然我或许是另一个样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小学三年级吧，不到十岁，父亲就带我上山砍柴。那时候，附近山上的柴都被砍光了，砍柴就得到大山上去，光是走着来回就得一两个小时。母亲怜惜我，不让我去，却拗不过父亲，为这事还和父亲吵了几次。
天还未大亮的，风冷飕飕的，我们父子俩就出发了。现在我还不明白，为啥砍柴起那么早，大概是父亲起早习惯了吧。到了山上，父亲就选一处茂盛的枯草下刀，我学着父亲的样子奋力地砍。不大一会儿，身后就躺倒了一大片的茅草。但很快，我的耐力就跟不上了，有一刀没一刀的，腰也酸疼得厉害。父亲多半不理会，只是一劲儿地鼓励，让我再坚持，很多事情就是咬着牙齿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我坐在茅草上喝会水，看见父亲腰弯成了一张弓，汗在脸上直淌，又心疼不已，拿起镰刀又去“磨刀霍霍向茅草”了。
终于砍完了，父亲结结实实地捆了一大担，挑起试了试后说“可以了”。然后迅速砍了几大把，再捆成一小担，那是让我挑回家的，父亲是绝对不会让我空着手回去的。“别空着手回家”也是父亲经常教导我的，捡些柴禾，扯些猪草，挖些野菜等等都可以，意思就是不要让自己的手闲着。
我们爷俩挑着柴禾回家，父亲走在前面，有节奏地走着，大口喘着气。我走在后面，柴禾并不重，但路远，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有时挺想歇一会儿，但看到父亲的后背被汗水湿透，仍坚持着，我也咬咬牙跟在后面。母亲往往早在村口等我们，接过我的小担柴禾，怜惜的目光我至今还记得。
感谢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为我上了关于劳动的一课。我读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寄宿，学校每学期都要住读生交几百斤的柴禾，我常常用暑假的时间，一个人完成的，然后让父亲用板车拉到学校。当看到没交柴的同学，被老师请回去时，对我内心触动很大。那就是，劳动能改变自己，劳动能给自己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02
劳动需要学习，父母就是最好的榜样。
在农村，需要帮助父母的活实在太多。春季播种，如种豆种瓜种花生，夏季栽秧，秋季收割，冬季晒谷磨豆腐，等等。都是农村的孩子，看着父母的样子就能学，倒也不难。
我最喜欢的是帮父亲放牛。清早就把牛往山上一赶，几个小伙伴分开坐，把牛围在中间，就不用那么操心了。然后自己可以看书，可以吹笛子，可以去找野果子，只要牛群不乱跑不吃庄稼，做什么都可以。太阳升起老高，天开始热了，就开始赶牛下山。偶尔遇到一块长势茂盛的草时，还要牵着牛给它开开小灶，让牛肚子吃得鼓鼓的，父亲看了准会说我是放牛的好手。
栽秧好玩，但太费劲，我们小孩做不好。再说，那一条一条蚂蟥，看了就心塞。我们往往帮助大人运秧，哪里需要就运到哪里，在田埂上听着大人的吆喝，欢快地跑来跑去的。或者是送水什么的，看着大人们弯腰插秧，总是尽力想帮着做些什么。
采茶叶，摘豆子，挖红薯，磨豆腐，打糍粑，炸丸子，杀年猪，舂面粉，和汤圆……农村要做的活儿太多，大人在哪里忙，哪里就有我们孩子的身影。我们的童年，浸润着劳动的快乐。
农闲时分，父亲也会“老夫聊发少年狂”，带我们去捉鱼。夏天到枯水的小河里，前后用土一围，然后我们小孩子奋力用脸盆往外舀水。脸盆少，孩子多，就接力舀。不一会儿，就能看见鱼儿跳水了，我们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儿。随着父亲一声令下，我们把盆子什么的一丢，开始捉鱼了。岸上有更小的孩子，我们把捉到的鱼往岸上丢，他们负责捡到盆里。整条河，成了欢乐的海洋。最后，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能分到一点鱼，屁颠屁颠地提回去，那种感觉真好。
秋季稻谷收割完后，稻田旁边的水沟，是捉泥鳅的好地方。水沟没水，只剩一层厚厚的泥巴。父亲说，看着那一眼眼气孔，每一眼下面都有一条泥鳅。按照父亲的法子，顺着气孔双手小心地用力地往下挖，果然就有一条泥鳅卧在泥巴里，金黄色的格外显眼。这样，捉泥鳅成了挖泥鳅，半天可以挖小半脸盆。偶尔还可以挖到大黄鳝，吓得我们连鞋子都跑掉了，我们可不喜欢那长得像蛇的东西。
冬季呢，就是挖藕。把藕塘水一放，干了水，捉了鱼后，再晒上几天，等泥巴变干边硬，就是挖藕的好时机。挖藕也是有技巧的，不会挖的不仅挖不到，而且即使有藕也被挖断了。父亲的诀窍是顺藤摸瓜，就是顺着莲叶往下挖，看到藕芽时小心挖，而不是东一锄头西一锄头。藕往往的盘根错节连片生长的，挖到了第一节，就牵出一大片了，站在一个地方，能挖一大筐。
小时候，能帮父母做农活儿，学着父辈的样子劳动，并不感觉辛苦。劳动不仅光荣，而且劳动的姿势是最美的。
我总觉得，一个人的成长，影响最大的应该还是父母。父母热爱劳动，孩子也不会懒惰到哪儿去。
写了这么多，并不是自我炫耀热爱劳动，也许只是你不知道，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哪一个都和我一样，不劳动会被嫌弃，不劳动会被称作游手好闲的人。我们村里有个活教材，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朋友不结交，媒婆不上门，连本家都嫌弃，至今还是光棍一条。甚至，还有父母告诫自己的孩子，“不劳动的伙子，找不到媳妇，不劳动的姑娘，找不到婆婆”。大家都以劳动为荣，以劳动为美，从小耳濡目染，爱上劳动是很自然的事情。
03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回家就少了，父母还在照样在乡下的老家，去做永不厌倦的事情，那是劳动。劳动，让父母有了强健的身体，有了充实的日子，更有了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外的鸡鸣狗吠鸭子满塘跑的乐趣。
每个五一，我都尽量回去，一是看望年迈的父母，二是还想和父母一起下地种花生。父亲整理的田地，平平整整的，一个大点的土坷垃都没有。起了沟，撒了土粪，万事俱备，只欠我这个东风了。
小时候是父母挖坑，我给花生米，现在反过来了。五月的阳光开始毒起来，我们都戴上了草帽，倒也没觉得什么。累了就去地埂树下休息，喝几杯母亲做的新茶，聊些开心的事情，接着下地劳动。
父亲总让我慢些，他说：“花生不用抢种，只要按时令来就行，早点晚点无所谓。”可是，我总想趁我回来，迅速把花生种上，让两个老人少花些力气。活干完了，顺便在岸上扯几把嫩嫩的鱼腥草，凉拌着吃，能清热解毒。
04
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近几年很多朋友都买车了，加上每逢节假日全国高速和收费公路免费，朋友们纷纷开上爱车，到处转转。
“五一劳动节大家怎么过啊？”我在朋友群里发起了群聊。
大家发言非常积极，几乎一半选择外出过节。出去少的选择热门景点城市，玩得多的净挑冷门景区，避开汹涌的人流。还有部分朋友选择去品尝美食，“平时太累，加班太多，难得过节，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嘴和胃”。少数几个年轻人，喜欢户外运动，去骑行，去钓鱼，去露宿。只有一个朋友说他哪儿也去不了，他要回老家，父母年纪大，帮他们做些农活。
“父母每逢节假日都打电话想我们回去，而我们总是以各种理由想出去”，朋友说，“回去一次就少一次，我们能陪朋友，能陪领导同事，甚至能陪陌生人，为什么不多去陪陪自己的父母呢？”朋友的话，一下戳中我的泪点。
世界那么大，谁都想去看看，本是无可厚非的。在外游玩过节，心还得装着自己的父母，打个电话，发个微信，或者回去住一晚，陪陪他们，这是我们能够做到的事。
当我们玩得太嗨，快要忘记自己的父母还在乡下劳动时，不妨给自己一个提醒：
劳动节，父母在劳动，而我在过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