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阿月,一头干净利索的小短发,不知道从何年何月起就保持这样的风格至今。不识字的她,却比文艺女青年来得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他叫阿利,天生骨子里带着农民特有的质朴,看不出他其实是个小商贩。强壮的体格不得不让你觉得生病似乎与他从来不沾边儿。
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年代里,阿月和阿利在父母和媒婆的安排下见过几次面,就这样在一起了。婚礼很简单,几桌好菜,几壶好酒,没有后现代主义的浪漫婚纱照,更没有倾心相守的海誓山盟。亲朋好友相聚一堂祝福这对新人,他俩笑了,欢笑逗留在半空,翻腾,凝滞……
婚后的生活,亦如婚礼一般简朴。为了养家糊口,两个人每天起早贪黑,虽说日子过得艰辛,但两个人一起努力拼搏也是件极其幸福的事情。一年365天,只有新年那三两天才是他们一年之中仅有的稀奇到不能再稀奇的假期。可能,在那个年代,爱情也近乎等同于亲情。两个素不相识的生命就这样平平淡淡,相亲相爱度过了二十多年。
可能上帝都嫉妒他们简单幸福的生活吧。
任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身材魁梧,几乎从来不生病的人,竟然被查出肺癌。这给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个沉重的打击。在阿利面前,阿月强忍着泪水,所有的苦都咽在心里。仿若什么也没发生,劝阿利好好养病,过几天也就好了。阿利笑着答应好好养病,笑声像阳光一样洒落在房间里,静谧而美好。
果真,过了几天,阿利的病情有所好转,不知身体状况的他一如既往埋头苦干赚钱。阿月看着心疼万分,颓然无力,可她不忍心告诉丈夫这个惨痛的事实,也许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痛哭,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自己度过了多少个这样心如刀割的夜晚,她不敢熟睡,不敢做梦,害怕梦里他的离去,更害怕现实中的他不再醒来。在囚禁的黑暗中,时光仍不知不觉地延伸。
就这样,阿月含悲忍泪,假装仿若无事发生地度过几个月后,阿利病情再次恶化了。几经辗转,跑遍厦门上海的几家医院,最终还是寻医无果,加上去上海途中感染风寒,阿利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咳得翻肠倒肚,面色发白,癌细胞疯狂扩散疼痛难忍。阿月看着丈夫饱受病痛折磨,心中焦急如焚却又百般无奈,她恨不得去替他承受这一切痛苦。
日子滴在时光的流里,一天天地,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他瘦了,虚弱而憔悴不堪,脸色比荒草显得更加苍白。
她也瘦了,一切美好都将消逝,黯淡,不复重来。
有一天,阿利说累了想睡觉,就这样,安静地睡着。到现在也没再醒过来。
睡着的人,依旧睡着。
而哭着的人,眼泪也不曾停止。
风轻轻撩开窗帘,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