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本名著都有成为名著的道理——《安娜卡列尼娜》(下)

      众所周知,托尔斯泰对《安娜卡列尼娜》里的列文这个角色的塑造是带有自传体性质的,充满着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色彩,极尽偏爱的描写,让这个淳朴、憨厚、痴情甚至有些傻气的老小伙子,受尽读者的宠爱。但列文却不像是一个言情小说式的男主角那么完美,在作者的笔下他性格饱满,有着积极丰富的思想,甚至在我看来有些胡思乱想,伴随着这些思想而来的也有许多的对人生,对生活,对爱情的迷茫和彷徨。


      列文的出场,作者是安排了他与安娜的哥哥奥布朗斯基的一个对比,他们二人是从小的伙伴,但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奥布朗斯基在安娜的丈夫卡列夫的帮助下在莫斯科的政府部门谋得了职位,娶了老公爵家的二女儿,打扮体面,在工作中和交际圈里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过着看似非常优渥的生活,甚至还与女家庭教师有了外遇。但与之年纪相仿的列文却还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单身汉,虽然出身贵族,拥有大片的土地,但性格固执、内向,对政治毫无兴趣,或者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是毫无政治头脑,因此在交际圈中不受欢迎。但就是这样一个以农民企业家形象出现的列文,却在刚一开始,就用他对基蒂真挚而执着的情感,笨拙的求婚表现,甚至还有溜冰场上的风度翩翩,获得了我的喜爱。我相信,任何一个有些阅历的女人都会很容易就分辨出,在那个人人都在想方设法跻身上流社会交际圈,打肿脸充胖子地过着奢靡生活的时代,像列文这样性格淳朴,用情专一,且多金的地主(并且还有一身像硬奶酪一样的肌肉),简直是单身男子中的一股清流,不可多得的优秀结婚对象。

但那些有些阅历的女人也很容易就会发现,列文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首先,在对基蒂的感情上,他表现出了极度的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来自于基蒂的年轻貌美和人人喜爱的性格,来自于他自己所过的农村的生活,来自于他与她所在的交际圈的格格不入。这种不自信,让他在认识到对她强烈的感情时,第一时间选择了逃避,而等他独自一人在农村受尽相思的折磨的时候,风流倜傥的沃伦斯基走进了基蒂的生活,等他再鼓起勇气来到莫斯科向基蒂求婚时,女孩的心已经走向了别人。还好作者显然是偏爱他的,给了他与基蒂重逢且重新相爱的机会。但即便是与基蒂结婚后,甜蜜的婚姻生活并没有减少他在这份感情中的不安全感,一旦生活里有外来人闯入,基蒂的态度稍微热情一些,他的嫉妒与不安立马又出来作祟,一度给他们的婚姻生活带来了诸多困扰。

    其次是他思想的混沌。列文是个爱思考的人,小说的全篇对他的心理活动有着大篇幅的描写。他对哲学、对爱情、对死亡、对农村生活、对社会公德、对宗教信仰都有着反复的思考,他还是个爱辩论的人,与哥哥辩论、与姐夫辩论、与朋友辩论,他总试图在与他们的辩论中把他迷惑的问题找到答案,但似乎总是败下阵来,而他失败的原因,也正是他问题的所在,就是他思想的混沌和不那么坚定的立场。就像他看起来热爱的农村生活,他很清楚自己不喜欢城市无所事事的生活,但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农村的生活,因为选择农村,是对他说融入不进的城市生活的一种逃避;他是个自然科学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却在思考中摒弃了唯物主义,一直对关于死亡带来的身体和灵魂的消逝和归处感到迷惘,甚至一度产生自杀的念头。有时候我在读书的时候甚至都不能理解列文的这些奇怪的念头是从哪里来的,甚至觉得他似乎有些精神分裂,根本无法管理好这些充斥在他脑中的想法。

最后,就是他脑中根深蒂固的俄国农奴主思想。小说的刚开始,在表示列文的政治的态度,我曾经给予了他一个务实的农民企业家的定位,他放弃了县议会无所事事的职务,专心投入到农业生产中去,也不失一个明智的选择。但越往后越发现,他对政治的冷漠,让他同时也丧失了对公益事业的热情,他懂得农民在农业生产中的重要性,却丢不掉贵族天生就有优越感和自负的心理,不相信目不识丁的农民能真正管理好自己的土地,不愿意为提升农民的生活水平而做出的看起来有些作秀的善举。书中多次描写他与作家哥哥柯兹尼雪夫的辩论,相较于哥哥作为一个社会学的作家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怀,列文的思想格局就存在着明显的局限性。

虽然列文的身上有着不可避免的缺点,但不影响他是我心中优秀的男主角,至少他勤于思考,想寻求进步,有把自己的观点拿出来晾晒的勇气。其实放在现实生活中,社会有分工,每个人能安守本分,做好自己分工内的事情其实已经算是称职了,不能否认也是一个对社会有价值的人,就像放在现在我们不能要求袁隆平老先生必须也时刻关注政治一样。列文无疑也是一个优秀的农奴主,他能与农民们打成一片,有着先进的农业发展理念,愿意在农业发展上做尝试、求突破,这在当时已经很难得。但我们的列文似乎又是不满足于只做一个科学家,于是就有了矛盾和困惑,他的脑中没有有一刻停止过思考。他的思绪很复杂,几乎每有一件事,一个人,一次辩论的触动,都能够引出他的一大段思考,我尝试着从中抽丝剥茧,似乎更多的是唯物主义思想与宗教之间的碰撞,面对死亡的困惑,接受不了现实的他,如困兽般四处冲撞,最终是在宗教的教义中找到了答案,但即便是找到了答案,他又因为自己非教徒的身份而不敢去接受,最终受到了老农夫的触动,而进入的宗教的世界,找到了心灵的安定。

其实对于一个女性读者来说,这本书的后半部分是十分枯燥的。尤其是当所有的情感线都结束,安娜自杀,列文与基蒂进入了幸福的婚姻,就可以宣布大结局了,但我们的作者却用实力证明了《安娜卡列尼娜》真的不仅仅是一部爱情小说,可能后半部分的男人戏,才是作者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不仅仅是列文的寻找光明之路,还是柯兹尼雪夫写作之路的曲折,奥布朗斯基的堕落、沃伦斯基参军等等,他通过这些男人们对社会、对战争、对政治、对人生的态度的取舍和褒贬,来表达自己身处那个年代所作出的具有丰富维度的思考。

关于列文的对人生的思考和最终的答案,作为一个对基督教义知之甚少的人,我不敢妄加评说,但似乎许多后天皈依宗教的人都是在经历了一番苦难后才选择了寻求神的帮助,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逃避的心理,还是说能够接纳自己回归平静本身也是一种积极的心态?我其实不能理解作者这样一个结尾的真正含义,这可能需要我再一次的精读,或者了解更多的历史背景才能够真正说是读懂了这本小说。但即便是现在,我也要再说一遍标题中的那句话,每一本名著都有成为名著的道理,《安娜卡列尼娜》能够成为在我心中的一本名著的道理,就是书中刻画的诸多集优缺点于一身,性格饱满,生动的人物,他们不是小说里的人,就是活生生的那个时代的人,你读懂这些人,就读懂了那个时代。

ps:吐槽一句,俄国人的名字实在是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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