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走过动荡的日子,也许放肆地追逐过梦,也许穿越过生死,都可以假装若无其事。也许穿过半个城市,只想看到你的样子。
金鱼小姐生长在鱼米之乡的南方小城,那里四季如春,风景不错。不过,她想去北方一趟,去看看北方的雪,还有,去见一个对她来说重要的人。
“鱼小姐,好梦!”他发消息过来。“我马上要见到你了,好开心”,金鱼小姐想马上回复,告诉他自己正在火车上,明天一早就会到达他的城市。不过她还是按捺不住兴奋,发送了一条:“你也好梦,晚安。”她并不知道这个男生的名字,只见过彼此的照片。他们是在交友软件中认识的,她只知道他叫兔子先生。现实中的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会认出自己吗?金鱼小姐有些忐忑。
这是金鱼小姐讲的自己的故事,她对面的果冻先生听得出神。车窗外下着雪,他坐在硬邦邦的座位上听着,很久没有挪动的屁股痛的要死。金鱼小姐侧着脸,他不怎么能看清她的神情。一周前,金鱼小姐坐了同一趟列车去了北方一个城市。现在,果冻先生坐在她对面陪同她南下,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去她回。
果冻先生刚失恋,一心想离开北方这个令他伤心的城市,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越远越好。他打包好行李,去超市买了足够的猫粮。女朋友走了,只留下他们共同养的小猫。他把猫交给隔壁的小姑娘,连同猫粮一起。忘掉一个人,需要离开一座城。
火车站售票窗口前人不多。“一张车票”。果冻先生敲敲玻璃。“哪里?”年轻的售票员头也不抬。“随便,越远越好!”这时,售票员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没见过这样的乘客,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不过她又突然理解了,对着电脑一阵敲打。“南方很美的一个小城,我猜你会喜欢!”她对果冻先生一笑。
雪还在下,果冻先生想。火车就在这时候停了。有人吵吵着下去了,又有几个人嚷嚷着上来了。他们旁边又换了一批新的乘客。火车永远不会寂寞,果冻先生想,有金鱼小姐的故事相伴,旅途不会孤单。
金鱼小姐终于到了他的城市。他曾无数次描述过他上下班要经过的一条街——幸福街。那条街的路口有一个老梧桐,树上还有一个废弃的鸟窝,每次经过他都会忍不住看一眼。金鱼小姐笃定地站在幸福街的路口,等待这个很久以前就想见到的人。晚上7点,有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一点点向金鱼小姐走进。他微笑抬头向树上看了看,然后与她擦肩而过。金鱼小姐一眼就认出了他,高高瘦瘦的,表情平和。还有,他早上出门的时候一定又忘记刮胡子,下巴上有一圈短短的胡茬,金鱼小姐看得很清楚。不过他没认出她。这个金鱼小姐想见了很久的人和她最近时不到一厘米,金鱼小姐却没有叫住他。她说:“不是没有勇气,也不是害怕,是……不舍”果冻先生摇摇头,“这是什么意思呢?你是在赌气吧?气他没有认出你。”
金鱼小姐没有停下来解释这个词的真正含义,继续讲下去。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从大楼里出来了,如早上一般从金鱼小姐待的咖啡馆的窗前走过。这次,金鱼小姐决定跟上他。北方的城市,天气似乎有点干燥。金鱼小姐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服,跟在他后面。
前面是一家卖炸鸡的店,里面有诱人的香味飘出来。金鱼小姐多想他走进去,卖大大的一桶给自己。然后对她说你就在这里,原来我和你就差一个转身。金鱼小姐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也不抬地从门口走过。
好吧,自己本来就讨厌吃油炸食品,金鱼小姐想。这时,眉心一凉,下雪了,北方的雪。
果冻先生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坐姿。这次他没有打断她。金鱼小姐是在车站遇见果冻先生的,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乘客。连自己去哪都不知道。“北方人真奇怪!”金鱼小姐说。果冻先生笑着问:“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非要跟人换座,坐到我对面的吗?”金鱼小姐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望向窗外。果冻先生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出去。外面天色已经亮了,有炫目的光线射进来。火车一夜无眠,雪停了,列车向南开去。有人说,忘掉一个人需要离开一座城。爱上一座城,大抵是因为里面住着某个人。
金鱼小姐睡着了。果冻先生在火车票的背面写了一句话:“这个城市真是个好地方。”那一瞬间,他终于发现,那曾以为喜欢过的人,早在告别的那天,消失在他的城。睡醒后即将到来的,悄然发生在她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