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地久天长》的前几分钟,赶时间尚未看更多。
之前因未能在电影院看到,这此一定要补这个电影。
今天先聊一点关于童年失去同伴这件事。
导演在处理上蛮低调的,没有血淋淋的特写,只是直观的结果呈现在观众面前。作为整个故事的因子,喜欢这样的处理方式。
看到星星溺水身亡那块,浩浩在旁边哭泣,大人们在手忙脚乱地把星星送往医院。
我说:如果是溺水应该没救了。王哥说,谁小时候没有几个溺水的小伙伴呢?
农村的童年,特别容易有这种事情发生,兄弟姐妹比较多,父母忙碌顾不上,夏天的我们总是不是上山就是下水,出事并不罕见。
过了一会,医院那段淡出。
我说,只是我们毕竟不是浩浩,也不是星星的父母,我们都没有在童年时候真正失去小伙伴的经历。
只有他们晓得,这件事在后来是如何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四年级的时候,我一个同学的妹妹溺水身亡。我一直有着很清晰的记忆。
那年农历七月十五,鬼节。我们那边的风俗是家里的男主人要去给祖上上坟。
傍晚马上要来临,路上陆陆续续,上坟来往的人。
这时村里的喇叭响了,一般是在早上报告事情的喇叭,傍晚响了,必定是大事。
果然人命关天。说是这家的孩子在河里玩耍其中一个不见了,希望临近的水性好的人前去帮忙,并且招呼孩子的母亲抓紧前往。
听到广播,我和我妈也急忙赶了去。
我们到的时候,河边围了一圈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上坟归来的男人们也加入了打捞的队伍。
孩子的母亲和奶奶在岸边嚎啕大哭,一起玩耍的姐姐和弟弟愣愣的看着打捞的人群。
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么久没有捞上来,基本没戏了。
这个当妈的一直很粗心,不好好看着,非让孩子来这边玩,不出事才怪。
他们家天生命不好,孩子活着也是受罪。
有个水性还不错的小伙子,扎一个猛子进去,没有一会就上来了,没等人群唏嘘,他喊起来:哎呦哎呦~我抽筋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印象里大概很久,有几个小时那么久。
那个孩子打捞上来的时候,还有大人象征性的按压了几下胸部,试图看看能不能排出些水来。
大家很快协助娘俩为孩子办理了后事,甚至一起联合起来控诉淘金人(淘金人在河里挖了深坑淘金,导致孩子掉入溺亡),并最终获得了部分赔偿。
我们学校还特意让这个孩子的姐姐也就是我的那个同学,在学校发表演说,警告各位同学夏天不可去不知深度的河里游泳。
没多久这件事就过去了。
中学后,我与这位同学也基本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当年她二妹溺亡有没有给她带来阴影。
这件事,我一直有一些个人的看法,但我从未对人讲过。这个感受是从二妹死后,我总是看到她奶奶孤零零一个人想到的。
我的那个同学是大姐,事情发生后,她曾在学校讲述当时的经过,说是二妹是为了拉她一把,结果自己掉了进去。真相未可知。
至于村里大伙协助他们的原因,大概是他们的父亲正在狱里劳改,家里孩子又多,奶奶又无能为力吧。
二妹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其他孩子学习一般般,民间偶传他们部分小行为不检点,学校公共区域的东西经常丢失。
他们住在学校后面。曾现场抓到一次,做过学校批评。
当年他们父亲入狱,儿媳哭天抢地,威胁奶奶要远走,后来以奶奶给做饭、养孩子,收破烂交学费而停息。
儿媳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站街头。
只有二妹心疼奶奶,无论走到哪儿都帮到哪儿,晚上家里姊妹多,她就和奶奶住在破房子里作伴。
后来,她奶奶给孩子们做完饭,总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回家去。
我觉得人与人在一起是因为相同的能量,如果这表面上的一切,是真实的一部分。
那么只能说二妹与他们能量不同,他们命里承担不了这么一个优质的家人,没有这个命。
无论是性情的温和,还是品质的善良,或者优秀的能力,都不是这个家庭的主旋律,他们苦惯了,占便宜惯了。
二妹,回了上天那边也是福气吧。只是后来继续苦了奶奶。
这件事的情景在我脑海中一直很清晰,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
第一是打捞二妹的时候,每个人的反应令人玩味。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第二是为什么偏偏是二妹?我对她的解读是宿命论。这并没有不好。
当然我也不是当事人,我也不能肯定这件事就没有对其他人带来心理创伤。但是那时那刻的一些想法,还是会在今日想起。
我们站在电影的角度,尤其是失独,不可能没有创伤。
但是人与人是不同的。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敏感,一个多子女家庭,一个未照顾过孩子童年的劳改父亲,一个一辈子只想着赚便宜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觉得不记得,或者不记得那么深刻,对二妹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而对于星星而言,父母的每一丝的怀念,都是他曾为人的幸福。人与人,从来都不同。
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对我有一些影响,否则它不会如此清晰的在我记忆中挥之不去。
在一定程度上,它带走了我童年中一部分的美好,对美好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