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行走在金边的街头。阳光明亮无比,倏忽又隐而不见,只剩下微光。
微光冉冉,瞬间又日照炽然。如此循环往复,仿佛刹那日光,刹那月光。波动的光都在心中,日光与月光遍照。
在电影《花样年华》中:梁朝伟对着吴哥的一个石洞,讲他不与别人说的心事,并且将其永远封存……那个令无数人唏嘘的结尾,那所执着的人间情谊的断裂,亦不过红楼一梦。宛若吴哥劫波过后、幻化之中,虬结的大树还是从石缝中生长出来,在死绝中重现生机。
身着红色衣服的僧侣,走过街头。旁若无人。在死亡之前,在时间之前,他们经过与存在的地方,便是风景,也是信仰。所以佛说,原来怨是亲。
河边。四个陌生的人,一队奇怪的组合。在这里停留了许久。船只行走在河面上,他们停留了许久。回头凝望的瞬间,我们相互沉默。没有人说话。时间停留在这里,然后又离开。
很多个这样的他,守着自己的小摊。就像守着一座孤岛。没有上前,不知道他在兜售什么,每日又所得几钱。他们,没有学校,没有玩乐。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极早地投入成人的生活。
小巷里,废弃的佛像。静静树立在墙角。与白色的窗,绿色的叶子,行径的路人,自成一体。这里,有过生,有过死。有过繁华与万巷成空。可是空中万有。那些认真被创造出来的石城、石雕,那些认真凝视的眼神,那些遗经千年的微笑,交感互通而成为美,成为曾经是废墟的救赎。
破晓的微光,照着寺庙门前的大象与铜狮。只是为了拍下它,便企图走近。却惊扰了躲在它们背后的女人。说不出,我与她,谁比谁更慌乱。她举手遮脸。我连说抱歉,仓皇而逃。匆匆一瞥中,是冒着热气的锅与食物。没有四方墙壁,没有遮风挡雨的片瓦。她的家,只是这几个雕像叠起来的阴凉地。
看到镜头就忍不住各种搞怪,那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过的童年。当一切成为过去,阳光依然照亮那微笑的脸,仿佛从污泥的池沼中升起一朵莲花。那微笑与童真,无关生活的困苦与艰难。它成为城市高处唯一的表情,包容爱恨,超越生死,通过漫长岁月,把笑容传给后世。
她慢慢走近,毫无畏惧地与我对视。她看到了什么?我又是为寻找什么而来?我坐在夕阳的光里,走在阳光暴晒的大街小巷,打量着四面八方,无所不在的陌生面孔。可是,此刻,我变得贫穷,前所未有的贫穷。除了满怀歉意与胆怯,再拿不出任何东西与她交换。
五月,这里即将进入雨季。35℃上下徘徊的雨季。四下里,同龄的孩童在高声喧哗,三两的僧侣在低声笑谈,年轻的小哥在对着电话讲话……她在石头水泥浇筑的台面上酣然入睡。我绕过一圈,又一圈。她仍旧未醒来。有风,微微吹过。我对这里一无所知,只是变成了在墙角默默流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