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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的手机显示着时间是凌晨3点零2分,这已经是我连续第六天从梦中惊醒了。
“咯吱——”突然,阁楼传来摇椅摇晃木质地板的咯吱声和断断续续的敲击地面的声音。
偌大的卧室里隐约听到微弱的呜咽声,透着绝望,断断续续。但只持续了30秒左右,因为我真切地看着时钟的秒针缓慢地转了半圈。
起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夜里突然醒来,我努力回忆梦境,确信自己不是被噩梦惊醒。
当第一次听到阁楼发出的声音时,我吓坏了。我给闺蜜发微信,但这个时候闺蜜们都睡了。
我只好给Gary打电话。Gary是我的高中同学,资深心理咨询师。他先是睡意惺忪地接了电话,后又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我只是太过劳累了,让我过几天去找他。
我打开床头灯,倒了杯水。微光下,我看到梳妆镜里的自己,面黄肌瘦,憔悴不堪。
再一定睛,镜中仿佛有个女子瞪着双眼,直溜溜地看着我,恶狠狠的眼神令我不禁头皮发麻。
我搓了搓眼睛,镜中竟又空无一物。许是我近来太过劳累,心神俱疲,加上夜里休息不好,才总是混混沌沌出现臆像。
这样安慰着自己,我关了灯,准备重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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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房子滞销,买顶楼送阁楼,我花了极少的钱买下了现在的房子。
即使这样,我还是常常后悔买了顶楼。因为一下雨阁楼就遭了殃,先是墙皮大块脱落,后来铺好的木质地板也被泡的变了形。
渐渐的,阁楼就被闲置了。除了把废弃物品搬到上面,我几乎不上阁楼。
最近一个礼拜被阁楼的事情搞得心神不宁,约定的稿子不能按时交,作息也被打乱。常常是半夜12点还在赶稿子,凌晨被惊醒,早上却还要爬起来上班。
想来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黄先生了。乱成一锅粥的日子里,黄先生仿佛香甜的调味剂,为我的枯燥生活带来了不一样的滋味。
和黄先生相识完全是个美丽的意外。
刚失恋那会儿,我独自一人从西安出发去往青海。在西安的青旅碰到了黄先生,黄先生一身利落的运动衣,清爽的短发,单眼皮小眼睛,像极了佟大为。
当晚,五湖四海的驴友聚到一起,天南海北地讲自己的见闻和故事。
情到深处,有的人不能自已地嚎啕大哭,有的人自怨自艾地无奈感叹,也有的人激动地抓起吉他自弹自唱。
而黄先生只是在一旁认真倾听,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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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家各自踏上旅途:有的继续往西走,有的坐飞机回家,有的继续西安的游览。
而我属于第一种。初夏的傍晚,我漫无目的地漫步在敦煌狭窄的街道,夕阳犹如顽皮的孩童,迟迟不肯抹去残留的最后一丝温热。
在街角的古树下,我瞥到了一晃而过的熟悉身影——一个清爽干净的男子正映着残存的余晖,高举单反,认真地拍着不远处的野猫。
西安一别,敦煌重逢,黄先生与我如同他乡遇故知般相交甚欢。我们谈人生,谈理想,总有说也说不完的话。
惊奇的是,我们竟然在同一个城市工作。黄先生由于工作原因不得不马上飞回去,临走前留下联系方式,让我一回去务必联系他。
走完西部之旅,我欢欣雀跃地回家了。黄先生早已准备好了鲜花和晚餐,烛光下,我感叹世间最美的缘分也不过如此。
黄先生是最称职的男朋友。情人节我会在同事的一片羡慕声中收到99朵玫瑰和表白信。总是会收到突如其来的快递,同事帮忙打开却发现是各式巧克力和零食。在我不想吃饭的时候,黄先生会托外卖小哥送来精致的小菜。
后来,黄先生索性搬到了我的住处。不过,他很固定地每周一三五来,其他时间都住在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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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关了灯,我还是没能入睡。
阁楼窸窸窣窣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凌晨突如其来的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让整个屋子更加凄冷恐怖。
我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生怕刚将头探出来,就被不知名的鬼魅抓住。
此刻我非常想念黄先生,如果他在我就不必这么害怕了。我想念与他在阁楼水乳交融,身体融为一体的日子。
但是,他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来找我了。微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我们上周的争吵。
争吵起因于,我发现黄先生跟一个名为“珊瑚小姐”的微信聊天甚为亲密,甚至于喊对方为“亲爱的”“老婆”。
我偷偷加了“珊瑚小姐”,然后在微信上质问黄先生。黄先生大骂我神经病,然后打电话过来让我删掉“珊瑚小姐”。
对于这种找了小三,还理直气壮的行为,我欲哭无泪。
我含泪将黄先生的手机号加入黑名单,命中注定的缘分立即被我亲手掐死在襁褓里。
我相信缘分,我相信纯粹,但我不能容忍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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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又是一宿无眠。
我决定去找Gary,Gary探寻无果,随即帮我联系了催眠师。
跟随催眠师的节奏,我渐渐放松身体,昏昏沉沉。
我看到了黄先生,他光着上身,眯着小眼睛笑的好开心。黄先生把我抱到了阁楼,夕阳透过阁楼的窗子射到了木地板上,我们在摇椅上接吻、交欢、相拥而眠。
但是,睁开眼,只剩下我自己躺在潮湿的微微翘起的木地板上。已是深夜,阁楼安静得可怕。
我摸黑到处寻找黄先生,却找不到灯的开关,跌跌撞撞。
我又听到了摇椅摇晃地板的咯吱声和断断续续敲击地面的声音,随即是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呜咽声。
我看见瘫倒的黄先生仿佛被人下了药一样柔弱无比,然后有一个人拿起绳子将黄先生绑了起来,嘴部封上了胶带。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音,眼泪簌簌地落下。黄先生就这样被丢在了阁楼的摇椅旁。
我看着他使劲浑身力气让身体触碰摇椅发出咯吱声;我看见他拼了命地用头部去敲击地面;我看见他力气越来越小,只能不停摩擦地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听见他轻轻地呜咽,最终哭不出声音。
突然,那个绑架黄先生的人回头了,脸上挂着泪,不停追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找小三?为什么小三是我?为什么又要抛弃我?”
我清楚地看到回过头的自己哭花了的脸庞,清晰地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瞪着双眼,直溜溜的凶狠的目光和冷漠的表情令我不寒而栗。
我醒了。
我悲痛欲绝的声音吓坏了催眠师,他镇定地安抚我,“你病了,需要治疗。”然后将我独自关在屋子里。
我坐了好久,终于被警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