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轻盈越是沉重。
小二并不讨厌大脸，但也不想认识他。
小二不是店里的小二，在乡镇初中总考年级第二，代称一个二字不为过。没人招惹的时候她宁愿一个人待着。好巧不巧，初中学校里有个大家拿作异类看待的家伙也喜欢一个人待着，好死不死并不想和他有交集的小二还撞上过他几次。
他叫什么小二已经忘了，只记着他是个大方白脸，就记作大脸。一溜初中生还把非主流当主流时，大脸就穿着休闲的小西装抹着小油头上学了，与师长说话时会挂一个礼仪性的笑，因着脸白口宽蠢红，甚是油腻讨嫌，“装逼！”是最概括性的说法，口风非常不好就对了。
某个假日早晨，住在学校附近的小二溜进学校里像个老人家一样晨练，她最近很郁闷运动很强项的自己跳远不能过2m线，反复横跳时就被大脸搭话了。
“你怎么也起这么早？”标志性的官方笑，倒不知什么让他如此高兴，同时他伸出手却是想握手的样子，半拍后好像自知不妥顿一下又收了回去。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动作，吓得小二退了小半步，好没生气地回了：“偶尔想不开就早起了。”“啊那倒是很有道理，我呢天天都会早起，好容易假期看到一个同学有点惊讶。哎这个学校平时有早操的，但是节假日。。。。”他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漩涡中，像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开始低头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小二不想和他说话，故而把注意力放在他那奇怪的脸上，果然惊讶地发现他平时的招牌假笑可能不是“笑”这个表情，而是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开的弧度是像笑的，何其诡异！目光上移，他那双大得恐怖的眼睛埋在高高的眉骨和突出的颧骨之间，隐隐有邪光闪过，似乎有很多阴谋诡计在酝酿。“这人光看脸给人阴森森的感觉”，小二心想，“但是看起来并不会主动攻击我。”，打量罢长相她注意到大脸说话时有故意把声音放温和，他估计得快180cm了，和她说话倒是微弯着腰，莫名有点诙谐。小二赶紧走远一点，大白脸凑近了让她联想到肥猪肉，胃里有点翻涌。
“你跳的挺远的，我们比比吧。”大脸很脸大地跟小二说，似是没有注意到小二根本没怎么回过话。未得到回应，他自己蹦了起来，比小二长出一截的腿，轻松蹦过了小二向往的距离。好强心战胜了戒备和莫须有的厌恶，小二不甘示弱地又蹦了一次——当然没他远，不满更甚。
“我不玩了！你个腿这么长的男生跟我这个小短腿有啥可比的！”小二扭头就要走，却瞥到大脸吃吃地笑了，嘴开的更大了，因着脸瘦还挤出了两扇鱼尾纹。“真丑，你还笑！”小二翻了个白眼，“但是比之前的笑看起来顺眼多了。”小二惊讶地发现自己有这种想法。
“我走了，拜拜了您。”不知道说什么，小二觉得自己还是回家好了。大脸呵呵一笑：“xxx，拜拜”。小二没有惊讶他知道她的名字，毕竟都是“名人”，就像她也知道他的名字。
“大脸这人其实还不错，挺绅士的。”小二闷闷地想着，并为自己的想法郁闷了几秒钟。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过这种交集。小二其实并不爱学习，排名浮浮沉沉不稳，朋友来来走走不定。大脸呢，可就出息了，又打了几架，不时听到他被人背后各种损，翘课被请到主任那里喝茶甚至停过课几周，日子丰富的不行。
第二年开春，穿着乱七八糟但保暖的小二和新的朋友一起走向教室，在学校大门不到50米小驻一下看了看公告栏，这时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传来“我要走了，不在这里念书了。”小二抬头看，是大脸，在公告栏另一头，眼睛像在看人又不像，朝的方向是校大门。小二没缓过劲来，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其实她没准备说什么，她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她说话，因为他的眼睛无神没有焦点。同伴要走了，小二也就无声跟着走了，又是轻轻的一声“都不和我说个再见啊。”擦肩走过，然后疾步走远。
同伴：“xxx是和你说话吗？你们认识？”
“不不，不是，不认识。”因为他长的不如小二暗恋的人好看，因为他们真不熟，因为是初中，所以认识这样一个人都是过错，而即使否定了，生活也无关痛痒。
“我是不是当时应该说个再见？那样会显得有礼貌点。”这样的念头现在还是偶尔会一闪而过，可她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了。小二总觉得自己是初中同学里最后一个忘掉他名字的人。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路过一个学校的人的记忆然后消失，像尘埃被风带走，所有人的湖面纹风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