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被太阳烧了几天,早上出门天还火热,下午却哗一声下起了大雨,来得毫无预警,骤然之间就换了另一幅风景。
在台湾的姐姐发了消息过来“谈水老街下雨了呢,天好冷”
“我这里沙登老街也下雨,也好冷”相隔三千公里外的我,打了个冷颤。
在工作的商业广场内,外头的冷风不知道是不是从哪个缝隙流了进来,比平时冷,我搓着身子,不断吸着鼻子,一冷我这鼻子毛病就发作了。
家住十楼,当初搬过来爸是这样说的,你鼻子不好,十楼高,空气比较好,你鼻子应该会舒服不少。住了十年,如今鼻子的状态也验证了十楼的空气并不会比较好,打开窗子吸进去的也是城市之上的乌烟瘴气。
沙登是个很老的地方,木板房子还很多,保有很多传统的建筑物,上世代的老人都还在,但靠近首都,发展极快,高楼一栋一栋地建,一条新的高速公路直接连着首都,来往车程15分钟,很多商人都盯着这块地下功夫,也有很多年轻的居民入住,我所住的这栋楼建立至今十年,房价翻了近五倍。
旧的东西还没被淘汰,新的风气不断进来,算是处在新旧交替的阶段吧。许多离开后的人再回来,都会晃着头惊呼怎麽又变了不少。
经过迭新换代过後,那些曾经唾弃过这个小地方的人又重新回来,像是忘了当初为什麽要离开。没有地方会永远地繁华,同样也不会一直都落魄。
工作的地方是个批发大城,聚集了很多各地的商人,也带来了属於他们的商品,中国来的卖陶瓷、茶具;中东来的卖毯子、布料;巴基斯坦来的卖香水、皮质配件等;缅甸来的则小卖些电子产品,主要做维修。附近有所大学,每当下午就出现很多背着书包的学生在附近溜达,当中除了本地人,也有很多的中国和韩国留学生,顿时在这商业气息浓厚的建筑物里又添了一股书香,不得不说我工作的地方真是鱼龙混杂,相当国际化 。
有时我会在那段时间溜出去,看看他们学生的模样,毕竟年龄相仿,特别有亲切感,看着看着有时也有陷入一阵奇怪的落寞,想着如果当初我上大学,是不是也跟他们现在一个样子。
不同国家的学生装扮也各有其所好,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准确地根据他们穿的来判断出他们来自哪里,有时故意从他们旁边经过,如果是中国的我会把声量拉高,卷起舌头,说一段字正腔圆的中国话“今天儿天气正好!”;如果是韩国的我会说把声音拉沉,嘴巴呈O形,说一句“奶牛哈生依达”,即是“我是学生”的意思,当初脑袋一热学的几句韩语中的其中一句。
我公司在广场底层,卖电子配件和零件,每天也会应付这些不同种类的客人。语言当然也要随时切换,也不多,通常就四种,中、巫、英、粤。我试过同时口操这四种语言来应付四位不同种族的客人,当时其他同事在内部忙着,我在外头掌柜。一阵晕头转向后我舌头几乎也打结了,说出了一口自创的混搭语。
其实我语言能力不强,外语能力其实也只是凑合,每天说的就那几句固定的术语,至多偶尔有人来问路,客人热情起来閒聊几句。
可是马来西亚的华人就像被标上了必须要会多种语言的标签,也要配合别人来使用语言。一旦说不出来别人就会说这孩子上学没用心,以後难出社会。读书时期,我们的圈子也曾这麽抱怨过,为啥就不让马来人印度人来说中文啊,为啥总是由其他人来主导我们的语言使用权,为啥永远只是我们配合其他人,这样公平吗,凭什麽我们说不好还要被他们歧视。哦,傻孩子,因为你在马来西亚啊!这是那时讨论后的结论。
我身边也有语言能力不好的朋友,多半外出时候静歪歪的,点餐、买票、问路都交给别人。马来西亚的华人语言没学好,人也会变得没自信起来了呢。
冷。累。终於腾出了时间来到咖啡厅用午餐,点餐时熟络的点餐员女孩还笑问我,这是午餐还晚餐啊?我看了看时间,答,午,晚同时用!
找到了一个双人位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咖啡室人多,接近满座。一个人的时候我多半喜欢观察其他人的动静,喜欢猜他们的背景职业,有怎样的故事,不知道算不算病态。
左边的座位有四个中国留学生在嘻嘻哈哈,聊着她们手机内的内容,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我在偷听,那是中国人说话本来声量就大、咬字清晰;前面有一男一女,女的是华人,稍微年纪大些,在津津听着对面梳着油头的马来籍男子介绍他手中的保单;右面屏风墻另一边则是一个中东家庭,点了很多食物,咿咿呀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的汤面来了,我先喝了口热汤解冷,外头雨还在下。抬起头发现身旁站着一位巴基斯坦的男子,左手揽着一本笔记本电脑,眼神告诉了我,他需要一个位子。
我摇了摇手,示意他可以坐下来,他感激地点点头,说了句三Q,就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他点了餐,然後打开了电脑。应该是对於我的善意,他也表现地友善起来,朝我笑了笑,也开始主动搭话。
“Do you live around here ?”
我也笑。但马上又切换了表情。
“不好意思,你会说中文吗?”
-
不想再说外语,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