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死去,肉体和灵魂会是如何安放。余华的《第七天》给了我们一个答案:安息之地和死无葬身之地。而二者的区别是死者是否有幸拥有一块自己的墓地。走向安息之地的亡灵可以得到生者的祭奠,生命重新开始新的轮回,死无葬身之地有河流、草地、鲜花和果树,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肉体消失,只剩一具没有表情的骨骼,但是拥有记忆和思想,这里的一切都是公平的、自由的,没有欺压,没有霸权,没有不安全的食物,没有受伤的孩子,只有美好的期许和安宁。在“我”死后亡灵游走的七天里,这个现实和亡灵的结合期,这本书呈现给我们我所曾认识或知晓的人的生前身后故事和灵魂的归路选择。
现实中的生存永远是那么痛苦和无奈。
我(杨飞)刚一出生就掉落在铁轨上,被善良的铁路工人抚养长大,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可以算是中产阶级的代表。因为朴实善良,被一位公司所有男人心仪的姑娘李青视为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并结婚。好景不长,我的踏实本分究竟是与李青的事业的宏伟追求不相匹配,她出轨一位创业男。她的事业终究只是停留在媒体的频繁出镜上,最终因为牵扯高官的调查而自杀身亡。而我与父亲一直相依为命,父亲患癌之后,我卖掉房子,辞去工作,在医院旁边开了个小店铺一心照顾父亲,却依然阻挡不了他逝去的脚步,我也在李青自杀的新闻的恍惚中因一场餐馆的事故身亡。即使作为十分优秀的中产男女,依然具有着脆弱的承受风险的能力,因为事业的不顺、因为感情的郁结、因为父母的患病。幸运的是,在生前,我与父亲拥有至坚的亲情,患难与共,相互陪伴,死后,我得到妻子的表白,我是他唯一的丈夫。
以“我”为中心,在生的世界,看到了很多心痛的事件:亲生父母家哥哥和姐姐对房产的争夺,因变态的价值观催生出的对父母、伴侣的无情和无理的疯癫;城市“鼠族”生存的不易和受到不公平待遇,没有自尊可言;医院死婴被当作医疗垃圾随意扔进河里;为了完成强拆任务,甚至不顾人们性命的死活;商场起火致死的瞒报;警察暴力执法,严刑逼供,不理睬民众的合理诉求;农村留守老人和儿童生活心酸……其中,最让人泪目的就是鼠妹和伍超两人悲情的爱情故事了。二人从认识到恋爱感情深厚,而作为外来打工的城市底层青年,这个社会对他们而言只有一腔激情是远远不够的,工作难找,不得已租住在防空洞。为了生活,鼠妹曾要求区夜总会坐台,伍超拒绝了。女孩子总有虚荣的时候,她渴望得到男朋友送的ipnone。然而正是因为这部iphone,她失足从楼顶掉下,非常不体面的走了。得知死亡消息的伍超悔恨莫及,为了买一块墓地给鼠妹,他卖掉一个肾,完成这项任务后,他也因感染而死。在这个故事里,我看到了城市中千千万万奋斗的外来打工年轻人的艰辛与无奈。
本应人人向往安息之地,然而那个叫做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方生活美妙而幸福,亡灵可以获取永恒的自由和平等。
当所有身陷生活泥淖的人们还在挣扎的时候,这些死亡后没有墓地的人们反而找到这样一个乌托邦的世界,没有遭人白眼的耻辱和自尊的丧失。哪怕最终只是一具骨骼,哪怕永远无法安息,但它们仿佛是一棵回到森林的树,一滴回到河流的水,一粒回到泥土的尘埃,在这里找到真正的安宁。
世界不是那么美的不可想象,也不会是丑的不可理瑜。《第七天》呈现给读者们现实中发生的社会事件的片段,是假丑恶,幻想了一片澄澈的天地,是真善美。给一些美好留在心里,心怀崇敬,一步步走在这个晦涩又真实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