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恐惧到底为了谁?
林凡躺在皑皑洞穴中,撑出一丝力气,扭头看着外面的快要嫩出水珠的袭袭绿叶,袭入心间的是无尽的绝望、惊恐的挣扎。他明白,他只能、也最好在毫无退路中死去。
回首一生,哭也好、笑也好、死也好,终究,最痛留她孤苦于世,一人不知会否活至白头。
而她,遗世独立的大兴名妓,亡国金留公主,霓至宸。最痛的,不是看着林凡去死,不是看着自己的心放在刀上一点点宰割,而是她自己就是那沿刀舔血之人,是她亲手将林凡送上一条无尽的黑暗之路。
chapter1:
人生若只如初见,不如永远不见面。
心计、身段、才情、美貌,都是围绕着名妓场骚动的小飞虫,真正从善如流的大名女,莫不是低头抚手之间,像一股世间无双的清流,缓缓的、软软的淌过你的发间、耳边、手心、心间。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你摸不到、碰不着、抓不得,你心里的那点蠢蠢欲动的朱砂,像一只扑腾而起的幼蝶,故做多才又多情的乱舞,惊不得花儿得不到雨露。
霓至宸,化名兼艺名金熹。
你永远不知道她是谁。
但只要触碰过她的眼神,你就再也忘不了她是谁。
此刻,霓至宸正倚靠窗棂,遥看望京城中心,那四四方方的权贵聚集之地。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循环往复的儿歌声。
“春虹楼,满花儿飞。熹若望,杏儿黄;熹再望,绿树漾。君心明,熹意迟,再回首,灯欲亮。”
金熹垂下眼帘,只见一傻乐的公子哥,抬头向上到处寻着她的踪迹,身边立着一个粗衣的小儿摇头晃脑唱着歌。
她抚了抚裙边绸带,回身清语,“风起了,关窗吧,灵儿。”
chapter2 孤人已去,霓虹漫天。落不在瑕,瑕不掩瑜。
十年前,绯族金留,并非大国,却为要塞之地。玉髓大陆整个版图,上大片为涓绮国,下大片为大兴国,独留中间一小块金留,平衡斡旋,鹿死谁手之地。
霓至宸,金留帝王家的异类。
幼年时,尚且天真烂漫,不知世事,秉性温顺。7岁那年,平常夏季的某一天,不见踪影,举国寻而不得。三日后,她拖着破落潮湿的裙衫,带着散落一身的新鲜的草叶,出现在了金留城门口。
那城门不远处,是狭长的一带绿洲雨林,正正好好填满金留与涓绮国的交界,彷佛就是为此而生。
霓至宸只说自己从那片雨林中走出来,其他—一字不提。
从那日之后,血脉之情依旧深厚,只是父王母后眼中的宸儿走了。随之而至的,是一双瞳目如渊、深不见底的双眸。一对视,你似乎都能看见那深渊口上萦绕着的屡屡白雾。
15岁及笄成年之日,至宸长跪于殿前,拒绝任何婚配之意。好在不同于大兴国男尊女卑、女子成婚视为命运的风俗,金留速来无刻板之风,男女婚否已是淡然之事。只是身为皇室,延续后代乃为使命,与外族通婚也是平常。偌大的皇宫内到底能容下这个异类多久,没有人知道。
然而每日夜里,辗转反侧、似眠未眠的感觉,再没能离开过她。她也真的不知道,那趟绿洲之旅,到底是打开未来的钥匙,还是不断的轮回。
那年盛夏,她是独自偷跑出宫的,那是她蓄谋已久,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不料刚离开皇宫,气都没喘匀,就遇见一男子,笑着抬手朝她当头一击。等她醒来时,已身在绿洲雨林。
眼前这个男子一身白衣飘飘,柳黛玫唇,比宫里的娘娘都美。他正靠着树,无聊的弹着指尖、捋着发尾,“公主大人,醒得还挺快,小身板不错嘛。”
“你要什么?”至宸撑起上半身,死死的盯着他。出身皇家,纵然年幼,对这状况也是有所防备。
“呦,看来也是个不爱废话的主嘛~”他拍拍素手,俯身看着她,“成!我也是受人之托,来给本书你,写的那些破事儿嘛~你自己看,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我就是来监督你的。记住了就把书烧了,算完事儿。”
一本册子,啪的一声,从这个小白脸的手中甩了下来,掉在了她的面前。翻开的那一刹那,就开了一扇再也关不住的门。
因为这里面,天书一般,将整个未来玉髓大陆的重大事件记录在案。
金留灭,血脉亡。
异族入侵玉髓,半亡半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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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至宸脸色阴沉,略翻了整本书,简直是一部又一部毁灭史。
"记住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个字",小白脸俯下身来,看着坐在树下的小孩子,正色道:"这就是未来,一一都会发生,但是在多长时间内发展到故事到最后一页,谁都未可知。"
"诶~别问我是谁,没有答案给你。"小白脸用一根玉葱般的手指,温柔的挡住了某人的唇。
"你要我做什么?"霓至宸紧锁着眉,纵使她知道事情看来荒谬,但她心头却总是一紧一紧的,难受得很。
“这才是聪明人问的问题嘛,给你三十年,建立新的国族。你现在可以不信,可以不理。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今天要你做的事情,就是你往后会做的选择。我只是传话人。相信我,你的业,你逃不掉。”
看見小丫頭呆愣住了,他伏下衣袖,柔柔的抚着她的头,“我要是你啊,就不傻懵着啦。不管信不信,现在记下来书的内容,你也不会掉一块肉。快点快点,本公子可是很忙的呦~”
至宸此时此刻,脑中一团乱麻,她晃着小脑袋,想着总不能因为不看书,在这把命丢了吧?只得老实的拾起书本,好好的看一次,记一遍。
其实,这便是,当年绿洲雨林发生的事实。而让这个七岁的小姑娘不安的是,她没告诉任何人,关于书中的一个字。可书中每一件事情都发生了,前后顺序、内容丝毫不差。
chapter3 謂我心者,为我解忧。
玉髓大陆790年,夏。至宸豆蔻之年。
金留朝臣第二把交椅,刘益遇害,尸首分割,天亮时已悬于五个都城门楣。士兵通报至上,上震怒,且不论城门为士兵把手之地,如何能出此状。光天化日之下,此情此景已被百姓看见,即刻便是流言漫天、风暴潮涌。
至宸此刻伫立在玉文阁城楼之上,晨光佛面而来,沁透全身。风起风又落,她在心中喟叹着,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如果说,一场好戏,最强烈地矛盾危机点是灵魂所在。
那,刘益,就是那灵魂的引路提灯人。
刘益,鎏翊者也,谓之金色的赤诚者。所属家族势力平平,但集才干与大智于一身,在朝三十余年,圣上信任重用之臣。金留本朝圣上,属政风温和之人,不启暴政,不追盛世。刘益,官场池塘中的聪明人,理想抱负要顺势而为,个人家族要生存延续,不执着壮士,不贪念钱财。
所以,刘益,利益集团交好,不相交。外朝相遇,不相知。这些,皇上都心知肚明,他刘益,自始自终都是他的人。至此,他都没有真正怀疑过这个人。
但刘益的死,让他惊恐,一股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惶惶不安萦绕不堪。对都城,对金留,乃至整个玉髓大陆,他所接收信息的真假,掌控局势的力度究究竟竟有几分?
"皇上,您可安好?皇上~"宁妃柔声唤着,声声似甜腻蜜,那一双眼,怎么说呢,明明是狐媚子的眼睛,可偏偏流露的都是心疼和不忍。
"你先退下吧,朕~",他顿了顿,肃整的微叹一口气,收敛眼神注视着宁妃,"朕想自个静会儿。"
刚才朝堂之上,该安顿肃整之事都是表象而已。他看着大臣们激烈的各表其词,脑海里迅速理出了三条线彻查此事。
一是禁卫军前都统尧锡,明面回家守孝,实则一直在暗中负责收集外族信息。
二是度隐寺安吉师傅,前户部司郎,贪污纳贿入狱后出家十余载。这,是皇上有意为之,但从未用过的一颗棋子。
三是朝堂第一把交椅承宰侍郎朴从那。这个人,一直都是皇上在各方利益团体中选出的平衡斡旋点。若谈到信任,皇帝一直相信他是爱财爱权,又懂得适可而止、辩识利益的本性。让他查,就是要他当这个事件的试金石和镜子,看看风往哪吹。
皇上揉着金阳穴,愈想愈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