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那年吓哭韩侧妃生的弟弟父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没几天就让人送来一个小小的面具,从那以后我的生命里就不曾离开过面具因为父王下令不准我摘下面具。
父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母妃是父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本该身世显赫的我却因出生就长在脸上的一块儿红色胎记被周围的人嫌弃。父王只看了我一眼连个名字都没取就转身走了,那以后王府陆续纳妾我也多了许多弟弟妹妹。
年纪小的时候还不懂什么美丑,整日里趁着母妃不注意溜出去玩儿。那次被父王打了一巴掌还被禁足三年,其实就算不禁足我又能去哪!皇宫里的宴会父王都是带着弟弟妹妹参加,对父王来说我就是王府的一个污点。被我所累母妃也失去了父王的心,起初母妃还会黯然落泪渐渐的便死了心。
母妃乃是相府嫡女自幼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若非生下我断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可母妃依然疼爱我,甚至待我更加小心翼翼。待我长到七八岁母妃令人将院子里所有的铜镜都收起来也不准下人议论我脸上的胎记。
母妃将所学的琴棋书画全都教给我,母妃说“哪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淬炼的是女子的气质。”那时年纪尚小不懂母妃的用意,如今想来母妃是担心我面容上的缺陷会影响婚嫁希望我靠一身才学赢得一生幸福。奈何,终敌不过世俗的眼光!
及笄后很久未进宫的母妃一身盛装领着刚换了个面具的我进宫拜见皇太后。那天才发现母妃是如此的美,母妃帮我梳妆时叹息“这半边脸像极了年轻时的我。若非……”见母妃沉默下来仰头看到母妃眼里的一丝忧虑。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皇宫,忍不住掀开轿帘偷偷打量。侍卫持枪佩剑的很是庄严的样子比母妃院子里那些下人可是凶多了。偶尔经过的宫女都是清丽脱俗,红色的宫墙似乎没有尽头一般。琉璃瓦顶都是黄色的,这就是皇家吗?
太后的慈宁宫种了好多的花,比母妃院子里的花可是多多了,好多花我都叫不上名字。东张西望的我被母妃拽着等在廊下,回事的嬷嬷好一会儿才出来请母妃入内。
施礼已毕太后招手将我唤至近前怜爱的抚摸我的头。母妃求太后为我赐婚太后满口应允,叹息着说“哀家那混账儿子这些年冷落你们母女了,说到底这孩子也是哀家的亲孙女怎的就长到这般大才见上一面!”说着竟红了眼圈儿。
我倒是不懂这些什么冷落不冷落的,自那年被父王责罚这许多年里竟再不曾见过他。他罚我禁足三年,母妃却再没让我出过院子。太后这一提起我竟不记得父王长什么样子了,也好,反正父王也不喜欢我。
三日后太后懿旨下,我第一次随母妃走出那个小院与父王一起跪下接旨。父王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我看不懂的复杂。太后将我指给户部士郎的小儿子,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
尽管父王不喜欢我,可我毕竟是王府嫡女父王交代下去为我筹备嫁妆。母妃却越发的沉默寡言,时常看着我发呆。大婚前夜母妃叮嘱我不要摘下面具,其实我是知道自己脸上的胎记的,从水盆里的倒影看到的。很大的一片,像一只调皮的蝴蝶落在上面几乎遮住大半张脸。
我的嫁妆里父王还不忘放上几个各种珠宝镶嵌的黄金面具。父王早早等在前厅与母妃分坐两厢等我叩别。在王府这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踏进前厅,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在府中行走。
母妃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并没有再说什么,从婚期定下来之后母妃交代了很多如今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父王依旧神情复杂,却什么都没说。迎亲的花轿还没到唢呐声已先传入前厅,父王终于开口却是先叹了口气“出嫁从夫凡事多忍耐,若夫家待你不好……就,就回来,莫要委屈了自己。”
我抬头愣愣看着父王,一时竟不知父王是让我忍,还是让我不要忍。父王被我看的眼神有些闪躲催促母妃帮我盖红盖头。母妃红着眼圈儿走过来轻轻抚摸我的脸,一句话没说先掉下泪来。最后还是将盖头盖在我头上。
花轿离府我才真切的感受到那份不舍,就算父王不喜欢我也不曾亏待我的衣食。不知道母妃没了相依为命的我今后的日子会不会很寂寞!一路胡思乱想花轿停下来才惊觉已经到了户部士郎的府邸,只是今后会怎样呢!
花轿外鞭炮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轿帘掀开喜娘塞了红绸在我手里。丫头搀扶着我迈火盆,跨马鞍,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一番折腾下来我被安置入洞房之中。夜渐渐深了,他由小斯搀扶着跌跌撞撞来到床前。我紧张的捏紧手中的丝帕,他挑开红盖头醉眼朦胧的盯着我“哈哈,都说你是丑八怪,这看上去还,还行啊!”他打着酒嗝儿戏谑着捏着我的下巴。
我有些惊恐的后退,他挥手赶走小斯趁势将我扑倒在床上,一只手探向我的面具。我惊慌的躲避“不要,不能摘。”他也不强求顺势扣住我的下颚胡乱的吻上我的唇 。混乱中不知怎么就被褪去衣衫,满头珠翠也被丢落一边。尖锐的刺痛让我昏厥过去,再次醒来他依旧在与我纠缠。
新婚燕尔他搂着我的腰轻啃着我的耳儿垂说“哪天让那些混蛋看看我家夫人,他们都笑我娶了个丑八怪,他们怎知你有多销魂……”我的脸如被火烤着一般的红。他则贪婪的再次将我压在身下,回门后母妃也放下心来,那天父王也难得的满脸笑容。喝了几杯之后更是嚷着要让皇上给他个官职。
转眼嫁过来已有月余,他也会将我按在腿上细细的给我画眉,也会将我刚刚涂好的红唇啃咬的一塌糊涂,也会好奇的想摘下我的面具看我面具下那半边脸。吵吵闹闹的日子倒也比在王府多了些色彩,他是唯一夸我很美的人。
原本以为这就是我的幸福,不想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成了我的噩梦。那一天缠绵过后我疲惫的睡去,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一声惊呼惊醒了我。他擎着烛台惊恐的看着我,眼里全是嫌恶。我下意识的去摸脸上的面具,发现真的不在了。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出去,我以为他只是突然看到接受不了。不想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曾进过我的房。
一个多月后他纳了一房妾室,我这个正房夫人竟连杯茶都没人敬。心情沉郁的我茶饭懒咽,人瘦了一大圈,他纳妾的一个多月后某日天气晴好由丫鬟陪着想去花园走走。不想走没多远突然头晕恶心,竟晕倒在路边。
请了先生来诊脉,先生道喜说我已经身怀有孕。原本以为怀了他的孩子他就会回心转意,不想他仍是对我不闻不问。偷偷哭了一场,便收拾了些东西回王府小住。父王跟母妃知晓我怀有身孕欣喜的不得了,父王着人给孩子打了长命锁。母妃命厨房每日里给我顿补汤和安胎药。
转眼在王府一月有余,他并未派人来接我回府母妃甚是疑惑追问之下我道出实情。母妃叹息一声却没有太过意外,母妃劝我为了孩子多忍耐,母妃说孩子是母亲的全部希望。
数日后我要回府,母妃很是忧心我笑笑“母妃不必担心,我毕竟已嫁为人妇。父王和母妃待我再好终究不能在王府住一辈子。”如果我知道这一别竟成永诀,或许我会待生下孩子再回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第二天,他破天荒的差人送来参汤。我以为分别月余他还是念旧情的,虽觉委屈还是满心欢喜的将参汤喝了。不想当夜已经四个多月的胎儿滑胎了,我痛苦的满身是汗,一声声痛苦的呻吟惊醒了值夜的丫鬟。请了先生过来说是已无力回天,而我竟流血不止。先生也慌了,说“夫人一直好好的每次请脉都没什么问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了什么寒凉之物还是摔跤了?”
弥留之际听到先生的话突然想到那碗参汤,可惜已无力去查证。突然就不再痛了,我坐起身想打发了先生却看到另一个自己躺在床上丫鬟哭的死去活来。
他来了,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满床的血迹一步步后退,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就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一路跟着他看他进了侍妾的屋子。“啪”他扇了侍妾一巴掌“你不是说那药只会打掉胎儿吗?她死了王府那边能放过我吗?如果不是担心孩子跟她一样丑我也不会由着你把堕胎药加进参汤里。完了,这下全完了……”
没心情再听下去,我恍恍惚惚的飘出那间屋子,引魂的鬼差来了,我拒绝了跟他去地府。我要报仇,我才十六岁,我的孩子是无辜的,血债要用血来偿。
父王母妃相互搀扶着来了,父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母妃失魂落魄的抚摸着我毫无血色的脸。我想跟父王母妃说出实情却发现他们听不到也看不到。
三日后我与那已经成型的孩子被分别葬在一大一小两个坟冢里。而我的魂魄依旧日夜在王府游荡。今日是我能在阳间游荡的最后一日,因不肯去地府报道我的魂魄即将飘散。
“相公,你就依了奴家吧。她都死了还占着夫人之位还不如将奴家扶正呢。”想被扶正,我让你们一起去地府做对鬼夫妻。他们缠绵的累了搂在一起睡着了,我轻轻挥动衣袖打翻了蜡烛。床上的两人瞬间被大火吞没,撕心裂肺的大喊惊醒了家奴。可是任凭他们一桶桶水泼过来有我挡着那火势丝毫未减。
他满脸焦黑的来到我面前“我丑吗?如今你比我还丑。”我哈哈大笑。他垂着头“是我不好,我不该以貌取人,我原意跟你一起去地府来生再做夫妻我一定好好待你。”
“晚了,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天。我要魂飞魄散了,为了报仇我一直留在阳间魂魄已经不稳。你走吧,来生好好做人。”我苦笑,迟来的温柔比草贱。
“我能再帮你梳妆吗?”“好,还梳半面妆。”他从废墟里找了烧毁的妆盒,细细的为我上妆,如新婚燕尔一般轻柔宠溺。我的魂魄化作点点辉光缓缓散去,一场婚姻不仅害了我的性命更是断了我的轮回!而那个曾为我梳半面妆,曾说过我很美的男人也为这场婚姻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