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年龄,村支书才五十岁,像他这样老道的领导,起码还可以干上十年,却在骑摩托去县城的路上,出现意外,摔死了。
听说是连人带车栽到了沟里。路边杂草丛生,除非正好被路过的车辆撞见,否则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发现的。而事实上,是他的儿子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把他送到了医院。
难道是他摔下去的时候,人还清醒着,还知道打电话?
猜测种种,都在村支书灵堂前议论开了。
村支书叫王德贵,天生得一副官相,走路的时候,总喜欢把衣服批在身上,双手插在腰间,虽然总是咳咳咳,说起话来,声音哄亮,底气十足,一句顶别人的一万句。
毕竟手下管着几百号人呢,权力不算小,村民大大小小的申请,低保,贫困户,修路,拉电,这些关乎百姓福祉的大事,他都要亲自审批。
两天一小会,三天一大会,常常忙得腰都直不起来,一年到头,也就领到几千块钱的工资,可是王德贵不在乎,村民选举选了他,就是对他的信任,他不能辜负。
王德贵做事的原则就是公事公办,国家的实惠,该谁的就是谁的,其他人就是想破脑袋都没门儿。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想在自己死去被别人戳脊梁骨。
李老汉家里穷得叮当响,听说村里有低保的名额,但是名额有限,很多人都在争取,三天两头去村支书家。李老汉担心自己的名额不把稳,也去村支书家里探探风。
村支书去县里进修了,只有他媳妇张翠兰在田里锄草。李老汉二话不说,上去揭过张翠兰手里的锄头,就忙活起来。
“李叔,使不得,使不得,快让我来吧,不然,德贵回来又该骂人了。”张翠兰急红了眼。
李老汉执拗,任凭张翠兰怎么阻挠也无济于事。王德贵回来后,听说这事,把张翠兰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家里都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你还装什么清高,这芝麻大的官能当出个花儿来?”张翠兰把肚子里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你懂个屁!”
李老汉见迟迟没有收到通知,心里整天七上八下,看见自己养的猪崽簇拥着抢食吃,顿时有了主意,抓起一只,夜里送到王德贵的家里。
五德贵正在家里吃饭,见李老汉手里提着袋子,里面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即刻就知道李老汉在捣什以鬼。
“李叔,把你这东西拿回去,你要是再搞这些名堂,我保证低保没你的份儿!”
李老汉虽然被喝退,心里却是无限感激,老古人都说,这穷僻的村里永远出不了清官,也有断错话的时候,这王德贵不就是活生生的清官么?
王德贵思路超前,瞅准了国家对农村新兴产业扶持之机,在村口办起了香菇培植,租来几亩地,搭起大棚,从制作木屑到装袋,再到接种,搭建起了一整套流程,就连儿子,儿媳都回来帮忙。
看着一茬一茬的香菇从菌袋里冒出来,王德贵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但是,这种喜悦转瞬即逝,因为没有销路,香菇根本卖不出去,加上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采摘,香菇长得太老,没法吃了。
两年下来,王德贵背负了巨额的债,儿子、儿媳也耗不起,都回到城里打工去了。
王德贵遭此重创,卧病半年,咳嗽也加剧了,经常咳出血来。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在经历病痛和心理的双重打击之后,总算捡回一条命。
农活干不了,去打工挣钱还债更不可能,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干村支书最合适。
前些日子,县检察院突然来电话,说有些情况要跟他核实一下,王德贵顿时有种乌云压顶的感觉。
他骑着摩托车去了趟县里,直到下午四五点才往回赶,一路上魂不守舍,还停下车打了一通电话,最后就出了坠车的事情。
王德贵的棺材就摆在堂屋,李老汉也赶来守夜,心里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张翠兰和儿子在房间里抱头痛哭,儿子哽咽着说,“不是说假摔吗,怎么就把自己摔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