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被读者评价为「自己的生活过的稀烂,却还要关心人间疾苦」的业余写作者,我其实并不大想写这类的文章,但当我看到她换了第四个账号开起直播,像我半年前第一次看到时的那样不断点头说着“谢谢,谢谢”,甚至把推销的口红像小女孩玩耍时那样拙劣地涂在自己的嘴上后,我想我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替她写一点什么。
直到看到她第四个账号,我才知道这位带货的奶奶叫杨秀英,之前她出现在抖音上的名称是“抗癌夫妇”,“抗癌夫妇(小号)”,“爷爷的最后一个心愿”,年纪约摸在65到70岁之间,面对镜头带货总是笑嘻嘻,有时候是黑发,有时候黑白相间,也见过她满头白发的样子,可能那段时间刚好没有空去焗油,真实的状态就显露了出来。
抖音这个平台,为很多普通人提供了直播赚钱的机会,有些人致富了,有些人得到帮助可以看病了,所以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人学着直播,每天对着一块小小的屏幕不间断地重复说上几小时,在好心人的热心购买里抽取一点佣金,但佣金具体是多少,我们无从得知。
当你为一个人停留一点时间后,大数据会把更多的人推给你,它可能觉得你是一个热爱公益的人,认为其他人也需要得到你的帮助。但作为我来说,我只是一个关心人间疾苦的人,并不想尝尽疾苦,所以如果你问我除了杨秀英,你还会帮助王秀英、陈秀英吗?我并不能马上给出答案。我只能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其他不幸的人,我想一定也会有其他人伸出手帮忙。
杨奶奶来自上饶,前几年儿子患癌离世,去年老伴也因为胃癌住院并且需要每20天进行化疗,她的账号跟直播根据资料说是儿子的同学帮忙打理,真实性有“上饶发布”在评论里回复证实,因为很多人都提出过质疑。
但对我来说,我能做的是不要首先带着恶意去揣测别人。我一直抱着人性本善的出发点去看,特别是面对一个生活被逼入绝境而不得不做一些事来讨生活的人,我首先会选择相信他,如果后来再发现猫腻,那也会有后面的应对。作为同样患有消化道顽疾并饱受折磨的我,在数不清的夜晚看到她的直播之后,猫腻并没有出现,对他们的同情以及对她的敬佩也一直不减。
她每晚大约八点到十二点会开始直播,最近都是在自己家里,之前有段时间是在夜晚的河边(说是住院不能直播选择去了医院外面),南方十一二月的夜晚寒气逼人,我想换了我也坚持不了四个小时。直播镜头前摆满了要带货的商品,基本都是些家里需要的但并不缺的日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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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在豆瓣上发的一条动态
我买过三样:厨房湿巾,擦鞋湿巾还有纸巾,厨房湿巾太小不好上手,擦鞋湿巾去污能力很弱,纸巾厚度不够。总体上符合普通人带货的特点,商品跟早期拼多多的定位很像但是又比拼多多贵,主打的是一个同情分,你同情心到位了也就买了,至于好不好用贵不贵基本不在考虑范围内。另外,我还给她打赏过,给自己买抖+宣传公司产品的时候,也帮她买过。
说来怪不好意思的,上网冲浪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的直播打赏,主要是我原先狭隘地把直播跟游戏直播划了等号,而我对这类东西并不感冒,也不喜欢美女唱歌跟跳舞。
她的直播并不有趣,每次就是机械地念着商品名称,说着很方便很合适很便宜家家都需要之类的话,间或加上抑扬顿挫的声调,还有不断出现的“谢谢,谢谢”,一直站着为了防止打瞌睡,偶尔喝下水或者脱掉羽绒服,以及最近才看到的让我震惊的亲自涂口红。
每晚无意识地打开抖音后,总能看到她在开播(但没有留意过她是否每晚都在),看上一两分钟然后划走,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某位成年后还去小学上扫盲夜班的长辈,普通话会说但不多,会识字但也不多,但始终有一种让人舒服的东西在里面,可能从面相上来说,比较亲切吧。
也正因为她每天直播,她的账号时常被人举报导致无法开播,所以如上文所说,她换到了第四个账号继续她的直播,而我们也知道了她的名字,一位叫杨秀英的年近七十的江西女性,为了赚钱养家,在多年后重新涂上了口红,在抖音上直播带货。
稍微了解我的朋友也知道我的生活确实稀烂,但并不是过得稀烂,我只是被厄运盯上了,但没有被它完全打倒。所以我还能稍微体面地写写文章,说着你们能不能帮帮有需要的人,还没到写文章寻求帮助的地步,也没到需要直播带很次的货的地步。我甚至还能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
前段时间,我跟一位一直默默做公益的高富帅朋友聊了聊,如果今年一切顺利,我希望努力赚钱,然后去西北或者西南,点对点帮几个小孩子,他回了我一句“+1”。
我确实希望今年自己一切顺利,身体健康,然后在能力范围内,把看到的疾苦稍微压缩那么一点点,该打赏的时候打赏,该买次品的时候买次品,只要我觉得有用,我都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