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曾在家种过一年庄稼,那时我还在上幼儿园。虽已记事儿,但到现在都还记得的,大概就只有些情节鲜明的,我认为的大事了。
那时的天,蓝不蓝,我记不清,或许那时不习惯仰望天空,更没有认真仔细地看过一次,只记得白天明明亮亮,周围绿的山,黄的土,红红白白的鲜花,一切都清楚明晰,直叫人看得心里亮堂。
家里种了花生,可惜我已记不清它的收获季节,或许是在秋天。这也是个明晃晃的日子,天儿不冷也不热,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我和姐姐被母亲派了任务:去花生地里挖几颗花生,瞧瞧熟了没有。小孩子真的是太容易满足,被大人需要似乎是件特别幸福的事,傲傲娇娇扛着小锄头就上山去,那新鲜的劲头一上来也许满地花生都可以给你挖出来。
花生和土豆一样,都是种在沙地里,不过土豆的杆茎叶我倒还记得,花生却是没有印象的。更让人后知后觉的是,我们用手将花生拔了出来,之后又用手将卡在土里的部分刨了出来,一路扛过来的小锄头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年的前一年的冬天正好下了一场大雪,是我不曾见过的大雪,学校放了假,姐姐回来时说学校乒乓台上堆了一个雪人,可惜我放假无缘得见,直到现在我都很好奇那个雪人长什么样。或许真应了那句瑞雪兆丰年,花生个头虽然不大,却颗粒饱满,双粒的,三粒的,白的是壳,红的是皮。用水将泥沙洗净,两个指头在花生壳轮廓上一摁,一颗花生就完好地被剥开来,生的花生有着天然的植物清香,很让人着迷。
没一会儿,带回来的花生就全部下了我和姐姐的肚子。那天真的是有一个好天气,我却干了件蠢事儿。作为小女儿,在家里向来是受母亲疼爱的,在那之前,我从来不曾意识到开玩笑是要分人和事的。
我将空了的花生壳沿缝隙合上,装作里边还有果肉的样子,拿给母亲。我只是想搞一次恶作剧,而我恶作剧的笑容还在脸上时,母亲打开空壳的怒气已经汹涌,雷霆般的呵斥声顿时在耳边响起:“跪下!”脸上的笑也同时僵住,我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这同我想象中的不同,我从未见过母亲这般动怒,两只眼睛里折射出的光芒让我觉得很陌生,甚至害怕。
那天我到底跪了多久,后来又是怎么起来的,我已全然忘记。只是如今回想起来,母亲应该着实气得不轻,小小年纪学会哄人,目无尊长,放谁眼里这都不应该是好孩子的行径。天天背着书包上学堂,可不是为了学成这般模样。当时人小,被罚了跪也只知道自己做错了,心里或许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发芽,但对于母亲对我品行教育问题的焦心、失望,我难以想象。
幼时心里轻松快活,看什么都几近明亮;随着年龄的增长,心却越来越重,人和事也越来越看不明白。仰望天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向往蓝天白云澄澈到洗涤人心灵的能力。我常常在想,自己从来没有急着长大,只是时间不愿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