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烛火,蜡烛发出的微弱的光亮,我有着冷清孤寂的温热,小心翼翼,怕风,“犹犹复翩翩,黄昏扬冷烟”便是我的写照,即使这样我还是在这世上已存在了几千年。
千百年来,我默默见证了多少王朝更迭,多少杀戮,多少人间冷暖与悲欢离合,我目睹过在咸阳宫内刺杀秦始皇未遂的荆轲的血,听闻过阿房宫宫娥的幽怨哭泣,也见过很多父子兄弟反目成仇互相杀戮,很多人在我面前死去倒下,在他们的灵堂上,我流着泪默默悲悯他们。
我也曾见过从司马迁在我昏暗如豆的光亮下写下伟大的《史记》,到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以及曹学芹的《红楼梦》等等这些传世之作的作者无一不是心中有壮志悲天悯人才呕心沥血地书写着,为世人留下了不朽的精神篇章。
千百年来,我最主要的作用还是为世人照明,这也是我最乐意做的事,我见过温馨平凡的一家人夜间坐在餐桌前粗茶淡饭,一家人其乐融融,志趣相投的朋友的秉烛夜谈,学子挑灯夜读,新人的洞房花烛,看到他们的孩子出世,慢慢长大,后来风烛残年,直至他们沉睡躺在灵堂里,这期间我从欢喜到悲伤,唯一没改变的就是流泪。
是,我很爱多愁善感,总是流着像羊脂一样晶莹的泪,有红的、黄的、也有透明的,我的泪花冷却凝固后像珊瑚一样美丽,很多诗人将我写进他们的诗歌中,赋予了我更多的不一样的情怀。
写情人间的思念的:
秋夜床前蜡烛微,铜壶滴尽晓钟迟。——《长门烛》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无题》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夜雨寄北》
我也飘荡着去过很多地方——佛堂上虔诚的烛火,孤庵里的青灯,有一次我听到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钟声时,那时我正在红枫满江边的一叶渔舟中陪伴着一位羁旅途中的游子。
也曾有人慷慨地写——醉里挑灯看剑,梦里西北连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那时我在关外听着边塞的号角连营声。
一百多年前有人发明了发电机和灯泡,我慢慢被世人淡忘,近来随着科技的发展创新,白炽灯、日光灯、碘钨灯等各种形形色色的灯如雨后春笋般登上照明舞台,它们比烛火更善于化黑暗为光明,从此大千世界也变得更绚丽多姿光彩夺目。烛火向来是淡然不争的,所以我心悦诚服地退出了人们的视野。但有时人们还是会记得我,很多年前还有人唱过一首歌——《烛光里的妈妈》,但现在没有人会去唱了。
我有时会在停电时被记起,但现在社会进步了,几乎很少会停电,零零后的孩子几乎不认识我,如果不是有生日蜡烛这种东西存在的话。
我被插在蛋糕上点亮的那一刻,烛光的光亮照亮了孩子幸福稚气的脸蛋,这让我也感觉到幸福,孩子虔诚的许愿后我会被吹灭,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明年他的下一个生日,我还可以再见到他,更准确地说是往后他的每一个生日都有我短暂地照耀陪伴。
其实还是在很多美好重要的时刻,都有我烛火的身影出现。比如说情侣告白现场,他们将我摆成象征爱情的心型或是喜欢的人的名字,有人欣喜地接受喜极相拥,也有人被拒绝哭丧着一张脸,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有人泼一盆冷水在我身上或是直接拿灭火器将我扑灭了。
如果我是在一家高级豪华餐厅里被点燃的,置于造型高兀精致的烛台上,我摇曳着我浪漫的烛火,为他们的表白加油,即使求婚不能成功,我也不会被人粗暴地给扑灭。
现在市面上有很多香薰蜡烛,很多女孩子喜欢将我点燃为居室添香。在宁静的夜晚,我跳动的火焰,弥漫的芳香,浪漫温暖的感觉油然而生,而她们通过芳香,缓释了生活的紧张与忙碌。
其实我知道世界上最早这样使用我的是那个叫克里奥帕特拉的埃及艳后,烛火曾在周游世界各地时,见过恺撒大帝在元老院高高的烛台前倒下,世界各地挂有耶稣钉在十字架上受难死去画像的教堂庄严神圣,我也默默流泪看见诗人叶芝在炉火旁写下——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还有很多世界名著也是在我微弱烛光下完成的,不像今日人们已很少在纸上写字,即使夜晚没有光亮,人们也可以打开电脑或是手机上写下自己想写的任何小说诗歌和散文等等。这是社会进步的特征,曾经我为世人奉献了我微弱的光亮,即使我现在被淘汰遗忘,也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烛火,就应该安之若素!
如今我更多的场合是出现在佛堂和葬礼上,葬礼上几乎也不用我了,现在流行的是电子灯,所以我只能端坐在神龛前听闻佛经,檀香缭绕,一如既往的淡然虔诚,这也应是我最好的归宿!
烛火,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你?但我知道你仍愿意做一抹烛火,温暖着岁末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