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废物本来正在开开心心看戏,结果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又被大姑戳了半天脑门,就很不服气。只见他捂着脸,先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大姑的指头,然后低着眼睛,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道:
“是是是,母亲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废物!但是,哎?”
说到这里,他的声调陡然提高:“但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这冀州刺史是我父亲,常山郡君是我母亲,大魏丞相是我舅舅,我打小就和这么些个有头有脸的人在一起待着,我却成了个废物,这是为什么呀?这是你们没有带好我呀!要悔悟也该你们悔悟,我有什么可悔的?我不悔,我明天就改名叫尉不悔。”
大姑父他们没想到儿子居然敢顶嘴,还顶的这么有理,一时间都愣住了,大姑父长大了嘴巴,大姑的眼睛都直了。说起来他俩这大儿子虽然什么都不会,但能说会道这一点可真是饱得大姑父的真传。
但大废物这话虽然糙,理却不糙,因为历史上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且事儿还不小:话说周武王姬发(周文王家老二)灭商纣王后,便封弟姬鲜(老三)和姬度(老五)于管、蔡两地,让他们监管商朝的遗民,史称管叔和蔡叔。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老四)摄政,管蔡二人心想大侄子还那么小,我知道老四你是周公旦还是王莽篡?便辅佐商纣之子武庚起事讨伐周公,结果反被周公讨平,死了很多人,号称“流血漂橹”,管叔也在战斗中被杀死,蔡叔则被放逐。
对于这件兄弟阋墙的事,后世就有个叫嵇康的人(临死前弹《广陵散》那位)就问了:这管叔和蔡叔的父亲周文王是圣人,二哥周武王是圣人,四哥/弟周公旦也是圣人(管叔排老三,周公排老四,蔡叔排老五),号称“三圣”,再加上他们贤明的母亲太姒和孝义的大哥伯邑考,那管叔和蔡叔等于是生在圣人堆里,天天被五个圣人环绕着,怎么独独就他们俩成了坏人?他俩要真是坏人,那跟前面那五位对他俩疏于教育就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吗?
当然大姑和大姑夫不是周文王和太姒,思考不到这么深入的程度,他俩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比较简单,就是要一起抽大废物,但大废物这回反应还挺快,直接站起身后就来了个废物绕柱走,大姑夫妇俩人左右包抄居然都没抓住他。
大姑他俩这会儿毕竟都快五十的人了,追了半天实在追不动了,只好坐在地上喘气,指着大废物想骂,但是这口气又倒不上来,只能打着手势让他过来挨打。
大废物当然不肯自投罗网,但可能是觉得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毕竟晚上还得一起回家,于是就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探着头说到:
“父亲,母亲,你们别追了,你俩岁数大了,跑急了对身体不好。再说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怎么惹事啊!我也就是吃吃喝喝玩乐一下,那我爹弄那么多钱不就是给我攒的吗?这钱既然早晚都是我的,那我现在就花点儿又怎么了?我二十多了你们还跟管三岁小孩儿一样管着我,这好吗?”
大姑大姑夫这时还在喘气,没来得及张口骂他,他又继续说到:
“再看看娄睿和高澄他们俩,一个才十五,一个才十二,那可叫一个会玩儿!整天糟蹋钱不说,还在外面胡作非为、欺男霸女,我在冀州我都能听说他们俩在洛阳干的好事儿!奥,我花俩钱儿就要往死里打,他们俩作天作地啥事儿没有,还不是因为我娘和舅母一直惯着他俩吗?你们教育孩子就这么个教育法吗?这还有点儿公平公正吗?”
大废物这话虽然是转移祸水,但也是大实话,因为内俩人确实快要上天了,也该收拾收拾了。但大废物虽然说的是他俩,可现在要背锅的只能是我大哥一个人。因为那二废物也不在我们家住,人家又姓娄,是我妈那边的人,他们这些姓高的姓尉的能管得着人家姓娄的吗?那既然管不了姓娄的,就只能管我大哥这个姓高的了。
而父亲见正好有这么个台阶下,便也按照惯例,顺势说起大哥来转移话题了:
“这个阿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大姐,你和姐夫既然来了洛阳,真的要帮我多看着他啊,我这事情太多,有时教育孩子真是分身乏术,真的是怕他学坏了。”
父亲说完,大姑刚想接话,没想到大姑父赶紧把话头抢了过去:
“我说小六,教育阿惠儿这种孩子,能光用嘴吗?我看也别以后了,就今天吧,抓紧时间,赶紧叫他过来教育一下。”
我和二哥一听大姑夫说出了“教育”二字,立刻兴奋了起来,知道今天又有好戏看了。二哥轻轻推了一下我,我心领神会,就钻出了花丛,然后故意从正堂门口故意缓缓踱过了去,父亲一见,果然喊住了我,还吩咐到:
“阿原,去,把你大哥找来,我找他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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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和同好探讨了一下管叔蔡叔叛乱这件事情,据说周武王死后,周公是有过兄终弟及的可能性的。因为那个时代的王位继承制度到底是父死子继还是兄终弟及,可能还没有最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