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被隔离了,对,正如你所看到的一样,我穿着蓝色条纹睡衣,虽然我不是那个可怜的布鲁诺可也相去不远。他们说我有精神病,我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我是一个乱入的人。
在一个温暖的红彤彤的火堆旁享受家庭晚餐后的一家人,呆呆地看着我这个乱入者。我只是想在这样的平静气氛中逗趣几句或者让他们注意到我的存在因为我是个完整的个体呀,我想给大家带来欢乐,仅此而已。可能因为我过于激烈的举动让他们感到不安,我的两个孙子和一个外孙把我按住。我愤怒地喊叫,倒不是因为害怕——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我内心的恐惧了。最多也只是将我的愤怒勾动,然后蔓延在我的整个身躯。我的每个细胞都能够感受到来自于体内深深地愤怒感,它们在膨胀、要释放和扩张。即便如此,我也无力对抗他们三个的力量,毕竟我只是个可怜的糟老头罢了。
后来,我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四散开来,在捕捉着任意一个与他们相对视的人。一开始是我的大儿子看着我的女儿,后来他们的眼神一同看向我的小儿子,最后三个孙子从他们一致的目光中开始了接下来的举措——我被扭送去了精神病医院。
请相信我的话,我虽然年老但是眼睛却没有衰老盖因于我对于自身状况的一个良好的把控——我在年轻时就注重自己的保养和健康。我没有像一般的人一样躺在床上用眼睛和智能天花板消磨时光;也没有像不屈服于科技的古板老头子们一样呆在养老院里继续着自己熟悉的生活——他们才叫可怜呢,明明有着便利的科技却没有跟得上科技的头脑去使用它们,所以他们的家人抛弃了他们。
现在,我也被抛弃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可以直接穿透空气到达人们的思想,而又不为他人所知。我呢,我也败亡于这样的交流中,我拒绝任何外来的事物进入我的眼睛,我只要天生的我的身体。于是,我根本不明白他们交流的话题,我只知道的是,他们在相互看了几眼,面色平淡,机械的转头和凝视中我就被送到这个地方来了。我的力量都抗及不了我的家庭,我怎么能够抗及一个完整的趋势——大家都这样,都不用机器的取缔我们自己就已经加速冰冷的心脏的进化了。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我现在能交流的对象只剩下我自己了。我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一瞬间。大家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眼色犀利而又敏锐充满锋利的光芒。我以前最佩服的就是一个人的眼睛了,你只消盯着它看一会儿就明白了它的服务对象的好坏优劣了。但是,我渐渐发现,因为大家从最初的对手机的依恋而弄伤了自己的眼睛之后,转而去做了一次什么手术,然后每个人的眼睛都变成一种新的模式化的东西。我区分不开这种变化后的眼睛的服务对象了。它们像是听从同一个人一样,有着一样的眼色、一样的锋芒和一样的冷漠。
你也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好好的家庭。大家都沉默不语,就你一个人叽叽喳喳个不停。一开始大家还偶尔听听我的话,甚至是回答我的一些问题和关心的事情。但是他们的话语中最多的还是劝我也做这样的手术,可是我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义正言辞。一个老人,成了疯癫癫的自言自语的人。我虽然能够享受生活上大多数的便利,但是我何尝不是一个人在忍受这样孤独和无奈。我拒绝去养老院和那些与我一样的人交流,不就是为了这种冲击能在我的微薄的影响下在我的家庭里消失或者至少在有我的场合里它消失。起先,我的子女和他们的孩子还在乎我的感觉和要求。但是久而久之,这种表面上的妥协也成了一种奢望。
他们有他们的生活,而不是和我这个糟老头子待在一起。他们的生活中,这种科技成了必不可少的东西。一个冲击或者说习惯一旦在你的生活中成型,那么不自觉的会危机你生活中的其他东西。这种结局来的很快,一开始是表面上的,接着是真正的无法避免。我首先就在生活中被隔离了。
2
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下去。这样躺在精神病院算什么呢?我得逃出去,可是我能逃到哪里去呢?他们已经和医院达成一致了,想要将我无限期的关在这里,在这里他们就不会受到因为一个异物的影响了,他们就不必忍受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就算我能逃,我也没有一个可堪谈论的对象,语言正在消失,或者说发声正在消失,也许是什么更深层次的消失。
先离开这,至少先离开这。这是我的唯一想法。我起床,走到衣柜处,可是没有我的衣服,他们一定将它收起来了。没办法,我只能穿着蓝色条纹睡衣出去,这样的衣服总会不禁让我想到布鲁诺——那个有着明亮的蓝色眼睛的小男孩,他比我幸福他有一个良好的交流者并且他们从未分开过,从生到死。
我拉开门,故作镇定的向电梯走去。我知道,那些医生和护士们都在互相看着对方,没有时间顾得上显示屏上一个普通的穿条纹睡衣的人。他们一定在恣肆的交流某些不同寻常的话题,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也许用谈论这个词不恰当,应该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看论什么。只有那两个相互凝视,散发出幽冷凄静的光芒的人才知道彼此交流的讯息。
我的期待没错,看来他们果真没有注意到我。我知道,一旦我到达一层,一定会有护士走上来紧紧的盯着我,但是我看不看她都不能够改变我与她之间无法沟通的事实,倒不是因为我不能开口,而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新的方式,当老的冲击来到她没办法快速的适应。就像一个用惯了手机的人转而去使用BB机一样,他会不会还是个问题更不用提适应的事了。所以我得有一个万全的准备,我在接近门口的十米在,搜索着大厅里面的和我一样的穿条纹睡衣的人,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幸好他们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我得找一个年轻的人,因为年轻的人也做了那样的手术的几率比较大,而且还必须是一个刚刚入院不久的年轻人,至于这一点就要考验我的眼力了,这绝非易事。虽然,这个精神病院挺大的,也仍旧不好找一个年轻的合适的人选。后来,我在大厅里面等候良久,终于发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