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夕阳笼罩炊烟缭绕的小村庄,金色的霞光铺满路面。我看到父亲的身影静静伫立在村头的路口。心头一阵欢喜,父亲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在傍晚降至的时候,守候放学归家的我。我连忙跑上去。
“爸。”
父亲没说什么,摸摸我的脑袋,转身和我一起走路回家。傍晚时的村庄是寂静而又热闹的。黑夜似乎有抚平浮躁的温柔魔力。
2.
我的手臂在割草的时候,不小心被镰刀割伤了。绑上绷带,第二天还要照常上学。单手扶着自行车,一路颠簸骑到镇上的中学。寻常而又艰难的一天。
放学后,发现自行车钥匙不见了,因为离家遥远,有10公里的路程,路途上人烟稀少,若步行回去,想必黑夜会在半路袭来,那广袤的玉米地里,天晓得会钻出来什么东西,越想约怕,索性就蹲在校园里的国旗杆子下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学生渐渐都走了,校园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拿出本书,无所事事地复习功课。天上的星星逐渐闪现。
忽然校园的铁门外,有人喊我的乳名。我忽地站起身,那是老爸的声音。
我跑过去,连忙解释说,不是不回家,因为钥匙找不到了。
父亲看看我,他脸上还是充满了焦虑,但总算如释重负了。
我连忙钻出铁门,爬上了父亲的自行车。
父亲关系地问我:“胳膊疼不疼。”
“还是不能动,但比昨天好些了。”月光洒满道路,父亲一边骑车一边哼着小曲。小小少年,无比心安。
3.
1996年,哥哥在上海读书。书信到来,说暑假不归家了,留在上海找份家教,赚点零用钱,也省下了往返的路费。母亲担心哥哥没钱花,凑了千把块钱,让父亲去很远的镇上汇款过去,并一定要求父亲打电话给哥哥,听听儿子的声音。
那时候,去一个很远的镇上才有银行可以汇款,有电话可以打长途。这个小镇叫宝山镇,从家里出发,需要渡过一条河流。夏季涨水期,有时候水的深浅也不好判断。父亲背了大包,装好“水裤”--一种渔夫才会穿的防水服。
父亲将装钱的包高高举在头顶,小心翼翼地趟过深深浅浅的河水,又跋涉了许久到了镇上,汇了钱,给哥哥打了电话。
回到家中,母亲关切地问哥哥的情况。
父亲答道,没说几句话,告诉他汇了钱,吃点好的,别累到别饿到,家里一切都好。
4.
1973年,父亲与母亲被介绍认识,双方父母同意了婚事。随后,父亲去参军,去了遥远的河北廊坊。母亲留在乡下。那时候还是“生产队”的时代,母亲每日要和村里的成年人去田里劳作。父亲参军后数月的一天,母亲正与姐妹们在田里做农活。镇上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由远至近来到田头,喊我妈的名字。
母亲和几个姐妹,连忙赶去,邮递员从绿油油的袋子里翻出一封书信。
“河北的。”
母亲面色绯红。
那个年底啊能接到一封远方的书信,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虽然姐妹们都要求把信读给大伙听听,但是内敛的母亲还是坚持把信藏在了怀里。
三年后的冬天,大雪。天地间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地。父亲拎着沉重的行李从河北返回。没人知道他要回来。从镇上下火车后,原野里的一切似乎都不认识,一切都是原野。父亲只好朝着他记忆中村落的方向跋涉。整整一天,在雪地里拎着行李艰难行进了近20公里,终于到了家。
一个月后,父亲和母亲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