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计划
刘北川把我拉起来，架到沙发上，给泡了杯红茶，我看着茶包在水里洇出一片棕色，和我刚吐出来的威士忌一个颜色，又犯恶心了，喝不下去。
“你还想晓得昨晚发生了啥子不？”
“你说吧，老子已经不在乎了。”
“你从哪里开始断片的。”
“吃火锅，喝白酒，然后羊洋给我打电话，喊我们去夜店，之后我们打车，那个时候我就已经醉了，上出租车之后的事情我一概不记得。”
刘北川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满脸惊讶“你特么这哪里是喝醉，你该不会是精神分裂哦？那个时候感觉你清醒的很，我们还一直在摆龙门阵啊！”
我只能苦笑，这一点也不奇怪，从单位辞职之后，我开了个做酒类生意的贸易公司和一个酒吧，每天都得喝酒，长年累月锻炼出一种特异功能，喝多之后大脑和身体只醉一个，有的时候我的大脑无比清醒，却完全无法指挥身体，跟霍金的状态一模一样，其他时候就像昨天，行动自如，但是大脑一片浆糊，第二天记不得任何事情。
“对了，羊洋呢？”我想起这名青年包工头，我的大学同学，他是昨晚的罪魁祸首。
“他等会儿来找我们，昨晚那个鸭叫什么来着？”
“真名我哪晓得，微信叫Carey，他到底是做啥子的？真的是鸭子？”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夜场里卖香槟的，异装癖，老实话，化个妆看起来还真的可以。”
我把手机扔给他“赶紧，帮我拉黑，我现在看见微信都想吐。”
刘北川的表情严肃起来“不不不，不能拉黑，你的大计还要靠他的嘛。”
我一阵懵逼“大计？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作为一个一直随遇而安毫无计划的人，说我能有什么大计，我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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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高中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清华北大的料，结果高考一塌糊涂，第一志愿填了个上海交大还落榜了，我也懒得去复读，第二志愿到了川内的一所工科院校，专业是应用数学，虽然也算是重点大学，但属于在上海和人聊起哪儿毕业的话题，我回答之后对方九成九会说“不好意思，什么大学？”的那种。
毕业之后投简历，也没挑，直接去了第一个给我offer的公司，一家上海的外资银行，职位是管理培训生，据说是培训完你就把你放到管理岗位，其实我的工作内容更加贴近字面含义，前两年都在人事部门，管理新招进来的那些培训生。
两年之后，给了个经理的职位，到产品部门，除了和保险公司，证券公司，基金公司的人吃吃喝喝以外，就是写写报告开开会，这样混了五年，直到有一天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家附近一间我常去的酒吧正在转让，老板要移民。
我一直想开个酒吧，和老板谈妥条件之后第二天就去辞了职，然后接了盘，老板顺带把自己做洋酒贸易的公司也转手给我了，我接手之后，亏了一年多，差点要露宿街头，第二年靠给原来认识的那些保险公司，基金公司和券商供应礼品和公司采购，才赚了一年钱，现在已经活到了第三年，算是上了正轨，暂无生死之虞。
在自己的酒吧和人喝酒的时候，总会被问起说你工作的好好的，干嘛要出来累死累活的做生意，这个问题我一点也回答不出来，生活一直推着我走，他推到哪儿我就走到哪儿，生活的劲儿太大了，光是想到要反抗他，我都会觉得浑身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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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刘北川这次对于所谓我制定的大计，似乎非常严肃。
“自己看群，你昨天拉的群，还说讨论商业计划要在群里说，好留个底。”
我想起那个300多条未读消息的群，拿回手机来看了看。
群里的成员有我，羊洋，刘北川，Carey，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妹子，头像都是美颜过的大头照，名字里花里胡哨的全是emoji表情，最后竟然还有我公司的财务方老师。
花了半个小时读完了群里的所有对话，我觉得刘北川那句玩笑话可能真的有道理，我也许确实是有精神分裂。
昨晚，那个断片中的我，竟然在群里陈述了一整套完整而自洽的逻辑，并且，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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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夜店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羊洋：“假酒太多？”
Carey：“屁哦，我们这儿都是真的！”
刘北川：“……”
方老师：“老板，十二点过了，我这算加班吗？”
我：“亲爱的方老师，工资单不一直都是你做的吗？我从来都只签字啊，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方老师“要在这儿说吗？”
我：“哦对，不能在这儿说，你明儿帮我看看。”
妹子A：“都坐一个卡座，干嘛要微信说啊。”
妹子B：“不跟你说了吗，周总要说大事，要做会议记录！”
方老师：“老板，喝了酒不要做重大决定，求你了。”
我：“谢方老师关心，我很清醒。我觉得夜店最大的问题是消费目的和商业模式的不匹配。”
羊洋：“嚯哟哟，老周这话深了。”
我：“你们到夜店的目的是什么？”
羊洋：“我想想。”
刘北川：“羊老板，你要说你是来欣赏音乐的我就打死你。”
我：“不用说，除了这些个卖酒的，小蜜蜂以外，男的是来把妹的，女的是来被把的，那把妹是为了什么？”
羊洋：“我猜，应该是为了啪啪啪的吧。”
我：“别装纯，就是啪啪啪，但又不全是，解决xing欲可以有很多其他更快速的方法，比如叫鸡叫鸭，来的比夜店还直接，而且还便宜。”
羊洋：“正所谓，酒乃淫之媒，有酒有音乐，可以助兴嘛。”
我：“不对，那你叫个鸡到酒店放点音乐请她喝点酒不也一样吗？症结不在这里。”
方老师：“老板，我先开勿扰了，我老公在，我就不参与讨论这些话题了，有事儿再艾特我吧。”
我：“好的方老师晚安。“
我：“我个人认为，来夜店把妹，关键在于一个把字，不在于妹，你所买到的，不是酒，也不是啪啪的解决方案，其实，你是来证明自己的，是来买成就感的，因为有酒有音乐，同时刺激了你和妹子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所以打破了某种尴尬，让你们从陌生人变成可以一起说话了，但是就算你和她上床了，你获得的性的满足感也不如去叫鸡，鸡在床上的花样更多，你来夜店，期待获得的只有一样，就是对你个人魅力的一种认可，一种成就感，你把到一个妹子，然后和她上床，比你花钱叫一个鸡然后和她上床，成就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刘北川：“有道理，可是羊老板，你混迹九眼桥，少林路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成功搭讪过妹子吗？”
羊洋:“额。。。。不是有周到吗，我哪儿有搭讪的机会。”
刘北川：“别扯，周到在上海的时候你也不少混，你是因为有点钱，每次来都叫陪酒的小妹，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去夜总会啊。”
羊洋：“夜总会小姐都是专职的啊，这里都是兼职的，感觉好点。”
我：“对的，问题就在这里了，我们以前搭讪来的妹子，你撩回去了，是不是感觉成就感爆棚，因为你证明了自己的魅力，你付钱找的陪酒小妹，你撩到了，也有七八分的成就感，因为人家是兼职的，不是专业出来卖笑或者卖身的，你情感上更加满足一点，所以夜店归根结底是贩卖情感和成就感的。”
羊洋：“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只知道我们一群人再这样坐在这里玩手机，全场都要觉得我们是傻逼了！”
我：“夜店是一种中间解决方案，不是终极解决方案，因为它并没解决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不去搭讪其实是因为怕被拒绝，被拒绝了就没成就感了，尤其是你觉得被拒绝的可能性比较大的时候，你看你长得这么难看，搭讪成功获得成就感的风险成本就过高。”
羊洋：“…….”
我：“第二个问题是如果你不搭讪，在夜店里靠钱能买到的成就感是不足的，有钱本来也是魅力的一种，无可厚非，但是，在夜店里根本就看不出来你到底有没有钱，你比我有钱，可是你在夜店里没法证明这件事情啊，所有东西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价钱，比如我有一百万我也能坐卡座叫1000块一个的小妹，你有一千万你也是坐卡座叫1000块一个的小妹，你比我富又怎样？成就感还是降低了。”
刘北川：“在理，我卡里都没有一万，但是我还是来和你们瞎混，妹子们也不会觉得我更穷一点。”
妹子B：“现在我们觉得了。”
我：“所以，假设我们提供一种更好的解决方案，我们自己去开一个俱乐部，不要鸭子，也不要小姐，设定一个全新的游戏规则，让每个人都自然的成为鸭子和小姐。”
羊洋：“你疯了吧。”
我：“这个游戏规则是这样，所有到夜店来的客人，都可以申领一张胸卡，这个胸卡上有你自己给自己设定的价格，按小时计费，一旦你申领了胸卡，就意味着你今晚接受所有人的搭讪，不能拒绝，搭讪者支付被搭讪者费用以后，就必须陪他一个小时，但是一个小时结束以后，就不再允许收取任何费用，届时，不满意就自动拆伙，满意的继续劈情操。”
羊洋：“妈的周到，你是个天才啊，这样的话，所有搭讪的人都没有被拒绝的风险，想吊男人的妹子可以把自己的价格标到天价，就可以筛走北川这样的穷逼。”
我：“对，当然男的也可以申领胸卡成为临时的鸭子，总之，付钱可以降低一切搭讪的风险成本，将之转化为经济成本，我们就负责抽成和卖酒就行。”
刘北川：“如果这样的话，像你和老羊这样的俗人还是会私下给姑娘发红包或者塞钱的嘛，有什么区别。”
羊洋：“那不对，意义已经变了，从宏观调控变成了自由经济，依靠市场经济无形的手，不搞计划经济，不吃大锅饭，这已经是伟大的变革了。”
我：“其实简单，大包必存，场子里屏蔽网络信号呗，没微信没支付宝，你裤兜衣服兜能揣几个现金？”
羊洋：“妈的，那限制太多了，岂不是很多人就不会来了。”
我：“看过萨德侯爵的书吗？他在索多玛120日这本书里有一句话这样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限制欲望。扩大与增强欲望最好的方法就是试图予以限制。’，你觉得是一个全裸的女人吸引力大，还是一个穿着蕾丝内衣和吊带丝袜的女人吸引力大？”
羊洋：“周到，我之前怎么没看出你是个哲学家。”
我：“不，我还是个生意人，要搞的话，明天开会，下午两点到我酒店房间，等我通知房号。”
羊洋：“搞搞搞！我来主持会议，妈的我公司里都是我老爸主持会议，我技痒难搔！”
刘北川：“......附议，不过，请允许我起来几点是几点。”
Carey：“我来帮你们经营啊哥哥们，妹妹我卖酒可厉害了。”
妹子B：“我可以负责招募小姐啊。”
刘北川：“妹子我觉得你可能根本没搞明白我们在说什么。”
妹子B：“我不管，我就要当妈妈桑，这是我的职业规划！”
刘北川：“群主，可以踢掉她吗？”
我：“Carey，我觉得你可以的，具体细节明天再议，我现在要专心泡你了。”
接下来的300多条未读，就是他们就此大计的讨论，以及羊洋以明天开会不允许迟到为理由把两个妹子带回家了的声明，最后是财务方老师的一连串表示自己要疯掉了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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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北川目瞪口呆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我。
“你说过的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完全不记得。”
“你清醒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过这个idea？”
“完全没有。”
他一拍大腿站起来，从桌上拿过门卡就往外走。
“你做啥子去？”
“买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