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开往温州的绿皮火车上,我邂逅了一位面容憔悴的阿姨。
在卧铺车厢里,她坐在我床铺对面的小凳上,神情疲惫。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那一头银发随着火车发出的哐哐声微微飘摇。她时不时地叹息,虽然声音很低,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去北京看孩子吗?”我问道。其实,当时已是凌晨两点,隐隐的头痛使我只想闭眼。可是,我还是开了口。
“嗯,刚从北京替女儿看孩子回来。”阿姨回答道。那话语里有浓浓的北方味,又夹杂着一种我不熟悉的方言。
话匣打开了,我的睡意也消逝得无影无踪。原来她来自安徽的一个农村,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在家务农,已成婚,生活安稳。女儿聪慧懂事,一路顺顺利利考上北大,取得硕士学位后在北京的一家银行工作。女婿来自上海,也毕业于北大,在北京的一家公司上班。按理说,这样的一对天之骄子,在北京打拼也不算太难。但是,自从外孙女降生后,一切就全都变了味。
外孙女出生后,女婿的脾气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发火,对家务事也不闻不问。而婆婆呢,以上海人不习惯北京为由,连一次都没去看过。作为母亲,阿姨在安徽老家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千里迢迢去北京帮女儿照顾小孩。可是,女婿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整天指桑骂槐。她为了女儿,只能忍气吞声在北京照顾了他们一年多。而她,也把自己带去的20000元钱花得所剩无几。
看外孙女已渐渐长大,她觉得应该离开了。她说,她要和老伴一起去武义打工,(已联系好工作)满打满算两个人一个月可以省下六千元,这样女儿在买房时,也可以支持她一些。看目前的情况,女儿和女婿感情已出现危机,而她却无能为力。她曾多次劝女儿,为了孩子也不要轻易提出离婚,只有30岁的年纪,再组建家庭也没那么容易,能忍就忍吧。但女儿似乎对女婿及婆家实在太失望,已不想再维系这段婚姻,目前已与丈夫分居。说到这里,她哽咽了。
“别难过,一切都会变好起来的。”我安慰道,但我知道这种安慰很无力。
“如果她婆家不要这个外孙女,那我就自己要,我再去北京照顾她。她真的特聪明,比我女儿小时候还厉害。唉,可惜她爸爸和奶奶不喜欢。”说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家庭幸福?可是,事与愿违何其多!后来我得知,她只是五十刚出头。我的心倏地疼了,我以为她应该有六十七八了。
武义站到了,她收拾好行礼,向我欠了欠身子就下车了。那背影,很沧桑,也很落寞。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