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于江南水乡,五月,出生时院子里含笑花开正当盛。她屋内一声长啼,屋外的含笑霎时开得嫣然,气味香醇。
她打记事起就从没见过父亲,每当她问及,母亲总是温柔地告诉她,她的父亲死于一场瘟疫。至于是什么瘟疫,何年何月何日,她不曾问,母亲也不曾说。她自是懂得母亲独自抚育她的艰辛困苦,起早摸黑的母亲虽然一路风雨泥泞走过来,华发早生细纹密布的脸上却仍隐藏着她年轻时候端庄美丽的影子。
她很争气,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成绩也从不落人身后,尤其是从她母亲处继承的一手好刺绣,在地方的几次刺绣大赛夺魁之后,她成为众所皆知的才艺全能美少女。她越发出落得矜持含蓄、美丽端庄,她不费吹灰之力考上了名牌大学,母亲一路伴读左右,毫无怨言温柔如初。
母亲不管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的古老梳妆盒里只放有一本写着“五月花”的影集,里面顺序放着她自小到大的照片,却独独有几页被装订封存了起来,母亲说那几页已经腐烂不堪入目,故以装订封了存,她信以为真,因为印象里母亲从不对她说谎。
大四的时候她恋爱了,在众多追求者当中自是挑选了一个所有人眼中最为和她般配也是最优秀的一个,最关键的是,她自觉与那男孩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才相见却有着已深爱的感觉。他也赞美她果真生如含笑:自有嫣然态,风前欲笑人……她知悉男孩的父母从事苏绣生意,如今皆已移居国外,视绣如命的母亲,想必如她一样会欢喜她的选择。
她兴高采烈地带他回家,他斯文儒雅彬彬有礼,却不意令母亲当场失色,倒吸一口冷气连退几步。
她终于得以看到母亲封存的那几页,见到她日思夜想了十几年的父亲容颜,与她爱的男孩一般模样。
院子里的含笑仍香幽若兰,她突然倦厌了这含笑花儿:笑而不语,开而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