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十二月的海岛,气温断崖式暴跌,最低达三度,加上连绵数日的潇潇风雨,更觉冷彻肌骨。远山近树终日笼罩在濛濛烟雨中,冷风冰雨里的众多树木只剩枝干,枯叶随风飘落,随雨水入尘。海岛再冷,雪是不轻易下的,纵有,也是昙花一现,来不及落地,便倏忽不见。
除非上班所迫,否则只愿家中独坐闲读。上班自然无法枕边偷懒,得按闹钟点起床。但告别温暖的被窝,穿上冰凉的衣服,并非易事,毕竟窝里窝外温差太大,但“形势”所迫,只能不得已而为之。好在房间有空调,可提前开启,降低温差。
记得小时候冬天早晨起床上学,是一天中最艰难的时刻,需要十二分的勇气一坐而起。北方的冬天雪多雨少,温度多在零度以下,干冷无比。家里又没有空调,除了被窝和灶台是温暖所在,其他地方都坚硬冰冷。妈妈总是在我们的睡梦中早早起床,烧上地锅做饭。趁做饭空隙,把我们冰凉的棉衣棉裤放在从地锅里伸出来的火舌上方烤热,然后放于床上两层被子中间,好让我们起床时能穿上暖和的棉衣棉裤。每个冬天的早晨都是如此,直到我们上了寄宿的初中,两周才回家一次。学校里没有妈妈烧得很旺的灶台,也没有起床时烤得温暖带有烟熏味的棉衣。
家中姐妹较多,各种衣食住行琐事,都要妈妈操心。虽然对每一个孩子的关爱无法做到无微不至,但妈妈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我们最厚重的母爱。没有受过多少正式教育的她以最朴素的言传身教,把善良,坚强,勤劳的品格传授给她的子女。
除了要为我们姐妹操心,妈妈还要操持农活。一年四季在于春,春天忙着播种,夏暑要为庄稼除去疯长的杂草,秋天又要在农作物熟透时趁好天气收割,晾干,入仓,稍微空闲的时候就是冬季了。
冬日里万物进入冬眠,抽出嫩芽的小麦盖着厚厚的白雪,寂静成长。三个季节的忙碌迎来一季的闲适,串门,拉家长,成为了妈妈和邻居们的日常。她们所谈内容无非为每个家庭的琐事,但却能聊到很久,最后一句总是,“该回家给学生做饭了”。然后起身,把手笼在袖口里,缓慢往家里去。聊天似乎意犹未尽,换个时间继续聊,反正冬日里有的是时间。不过妈妈这个季节也闲不住,通常边和邻居聊天边为我们缝制冬衣冬被,做四季鞋袜。
岁月如同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伴着日月星晨,经历春夏秋冬,看遍万物变幻,唯一不变的是不舍昼夜地奔向未知的远方。妈妈眼中的我们已长大,我们眼中的妈妈不再年轻,发白的头发越发稀疏,眼角的邹纹蔓延至脸颊,行动愈加迟缓。无法回去的往昔,成为记忆中碎片化的断章残句,那曾是我们的童年,也是妈妈的青春。在这个有雨无雪的冬日里,远在海岛的我想念着远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