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令十字街84号》这部美好的书,系以1949年至1969年长达廿年流光,往复于美国纽约和这家小书店的来往信函交织而成——住纽约的女剧作家买书,任职“马克斯与科恩书店”的经理弗兰克·德尔负责寻书寄书,原本是再乏味不过的商业往来,但很快的,书籍击败了商业,如约翰·房龙说“一个马槽击败了一个帝国”(当然,在书籍堆栈的基础之上,一开始是汉芙以她莽撞如火的白羊座人热情凿开缺口,尤其她不断寄送鸡蛋、火腿等食物包裹给彼时因战争物资短缺、仰赖配给和黑市的可怜英国人),人的情感、心思乃至于咫尺天涯的友谊开始自由流窜漫溢开来。查令十字街那头,他们全体职员陆续加入(共六名),然后是德尔自己的家人(妻子诺拉和两个女儿),再来还有邻居的刺绣老太太玛丽·博尔顿;至于纽约这边,则先后有舞台剧女演员玛克辛、友人金妮和埃德替代汉芙实地造访“她的书店”,惟遗憾且稍稍戏剧性的是,反倒汉芙本人终究没能在一切落幕之前踩上英国,实践她念念不忘的查令十字街之旅。全书结束于1969年10月德尔大女儿替代父亲的一封回信,德尔本人已于1968年底腹膜炎病逝。
当爱情以另外一种方式展现铺陈时,也并非被撕去,而是翻译成了一种更好的语言。上帝派来的那几个译者,名叫机缘,名叫责任,名叫蕴藉,名叫沉默。还有一位,名叫怀恋。
经过了二十年岁月的打磨,他们的眼神都那么一致。
就是这样一个执拗邋遢的女人,将骄蛮趣致的女性一面全都呈现给弗兰克。她会为一本欺世盗名的书而冲弗兰克发飙,将满腔怨气倾泻到打字机上,然后突然收起霸道,对着空气娇媚地笑了:“弗兰克,你是惟一了解我的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书信成为他们平静流淌的生活中无时不在的旁白。
你深知万事万物持续流变,珍爱的东西尤其不可能一直存留,如朝霞,如春花,如爱情。但你可以买它——当然不是整条查令十字街,而是它真正赖以存在、赖以得着意义的书籍,市街从不是有效抵御时间风蚀的形式,书籍才是,就像汉芙所说:“或许是吧,就算那儿没有(意指英国和查令十字街),环顾我的四周(意指她从查令十字街买到的书)……我很笃定:它们已在此驻足。”
这本《查令十字街84号》于是是一本哀悼伤逝的书,纪念人心在二十年书籍时光中的一场奇遇。
从而让书籍和阅读的世界,如汉娜·阿伦特谈本雅明时说的,总是在最边缘最异质的人身上,才得到自身最清晰的印记。
但安静有条理的陈建铭就可以因为查令十字街忽然疯狂起来。
然而,不真的只是84号书店的诱引,我真正想说的是,如果说从事出版工作的人,或仅仅只是喜爱书籍、乐于阅读的人得有一处圣地,正如同麦加城之于穆斯林那样,短短人生说什么也都想法子至少去它个一次,那我个人以为必定就是查令十字街,英国伦敦这道无与伦比的老书街,全世界书籍暨阅读地图最熠熠发光的一处所在,舍此不应该有第二个答案。
《查令十字街84号》书中,通过一封1951年9月10日海莲·汉芙友人玛克辛的书店寻访后的信,我们看到它是“一间活脱从狄更斯书里头蹦出来的可爱铺子”。
人们到了英国,总能瞧见他们想看的。
那才是我真正该读的东西,否则我辛辛苦苦学文言文所(跟“为”或“被”合用,表示被动)为何来?
我对金(我的编辑)谈起这段轶闻,她问我:“兰多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不厌其详地为她细说从头——正当我苦心孤诣一头热滔滔不绝时,她竟不耐烦地插嘴说:
“你还真的中毒不轻哎。”
唉,这下子你该明白了吧,弗兰基,这个世界上了解我的人只剩你一个了。
我打心里头认为这实在是一桩挺不划算的圣诞礼物交换。我寄给你们的东西,你们顶多一个星期就吃光抹净,根本休想指望还能留着过年;而你们送给我的礼物,却能和我朝夕相处,至死方休;我甚至还能将它遗爱人间而含笑以终。
你得当心了,如果电视剧续签,明年我就会杀到你们那儿去。到时候我会蹬着古董木梯,掸去你们的书架顶层的陈年积垢,顺便也把你们的优雅端庄一并一扫而光。
我所能做到的,只是当您确定访问英国时,橡原巷37号将会有一个房间,可供您无限期地住宿。
我们会在邮包上注明“内装礼品”,希望这样可以避免您被课上关税。
虽然我顶着寒风,走到五十条街外就能买到,但我想我还是“就近”先问问你们吧。
我喜欢扉页上有题签、页边写满注记的旧书;我爱极了那种与心有灵犀的前人冥冥共读,时而戚戚于胸、时而被耳提面命的感觉。
亲爱的海莲,你一定不难想见,届时我们将会有个多么棒的庆祝餐会啊!不过,你实在不该这样子为我们破费的!——塞西莉
请别为我寄去的那些食品操心。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家海外邮购公司也不晓得是不是非营利机构,抑或是商品可以免税什么的吧?总之,他们的东西都便宜得很,我自己买的那只火鸡都比寄给你们的那一大箱圣诞包裹还贵哩。他们的确有一些价格比较高的商品,比如大块的烤肋排,或是一整只羊腿之类的。不过,即使是那些东西,也比我向这儿的肉贩买要便宜许多,如果真得那样,把我剁了也没法子寄东西给你们。现在正浏览着目录,我把它摊在地毯上,琢磨着两个旗鼓相当的商品组合:编号105的包裹(内含鸡蛋一打外加甜面饼一箱)和编号217B的包裹(内含鸡蛋两打,没有甜面饼),我实在不甘心寄一打装的鸡蛋,让你们每人各分得两只能干吗?不过布莱恩跟我说,粉末干燥蛋吃起来味同嚼蜡,还真伤脑筋。——海莲
你们那儿可有《佩皮斯日记》?我需要它来伴我度过漫漫冬夜。
聪明人自有聪明人按部就班的做法。